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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系统的论说结构(1)


    内容提要:本文分析从四书到“四书”系统的论说结构及其变迁。作者从论说形式的表层形态入手,观察深层的思想文化经验。论文揭示:《论语》是古典伦理实践的言谈典范,是儒家伦理的原初形态;《孟子》包含传述、论辩与玄言三种不同的论说方式,发展出心性论的初步观点;而《大学》与《中庸》则是宣喻、传述相结合,两书均与心性修养相关,但前者重道德践履,后者重精神体验;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以经典诠释的方式完成了整个系统的塑造,并赋予其深刻的理学性格。作者认为,这套论说所服务的原初观念主要属于伦理领域,随后的发展导向一种伦理学或者道德哲学的初步论辩,最后在对抗其它宗教价值体系的斗争中,编织成一套贯通天(宗教)人(伦理)的特殊论说系统。在结语中,作者提出理学在当代的发展可能面对的内在问题。
    关键词:“四书”系统  论说  传述与论辩  玄言与宣喻  诠释
    引言:释题
    “四书”是四书的升级版。把“四书”当作一个整体,与把它当作不同文献的合称,背后预设的立场很不一样。不认同宋明理学者,如清代汉学特别是民初古史辨运动后的许多学者,可以对之采取分而治之,甚至从中割据称雄的策略。然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政治如此,学术也然。在时下关怀传统的思潮中,整体地理解经典成为一种重要的学术取向。[1] 它既可以表现为对其价值观念(包括道德或形上学观点)的肯定或者阐发,也可以落实为对其思想方法(如思维方式、诠释方法之类)的分析探讨。相对而言,后者更着重于它同现代学理形式的联系。本文的努力与此相关联,分析从四书到“四书”的论说结构及其变迁,其立场是哲学的。
    所谓论说(discourse,中文也可称论述、言说、话语),泛指以语言为核心的思想表达方式。[2] 它是论说者围绕着如何说服听众接受自己的认识、意愿或信念而进行的表达行为。表达途径包括不同介质的传递形态,日常话语与符号(主要是文字)记述,后者是前者的派生物。其功能包括实践指令,情感传递,经验描述,想象展示,观念解释,以及学理论证等等。它同语法、修辞、逻辑、心理等问题相交叉,但覆盖面更广。这些不同功能在两种传达方式中可交叠存在,但效果却伴随内容与目标的变化而不同。而采取什么样的传达方式,从根本上讲,是由说-听(或写-读)者的关系,也就是特定的生活方式所限定的。有些论说方式可以是自觉的选择,有些则可能就是具体的生活习惯使然。本文并不准备提出一套关于论说的系统论说,而是借助于对“四书”论说结构的分析,窥测这个传统形成过程中的某些思想与历史关节。因此,它的目的不是抽离、排除对价值内容的讨论,而是从论说的表层形态入手,观察深层的思想文化经验。
    “四书”由四个体裁不同,年代不一的文本组成,区分体裁就是分析不同论说最直接的入手处。但是,论述的顺序未必完全按其产生年代来排列,原因不是其中有些文献如《大学》《中庸》的年代仍有争议,而在于遵循系统形成的历史逻辑,或者说“纳入”系统的次序,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四书”系统最终是由定型者而非奠基者完成的。依此,论文的讨论对象依次为《论语》,《孟子》,《大学》与《中庸》,最后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下面的分析将表明,这套论说所服务的原初观念主要属于伦理领域,随后的发展导向一种伦理学或者道德哲学的初步论辩,最后在对抗其它宗教价值体系的斗争中,编织成一套贯通天(宗教)人(伦理)的特殊论说系统。
    简言之,本文的思路或者结构,也可当成作者服务于其论题而采取的论说策略。
    一、《论语》:伦理的原初形态
    关于《论语》的文本性质,《汉书·艺文志》的说法广为人知:“《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简言之,《论语》不是有计划的著作,而是一套记录稿,主要是语录体。记录对象是孔子连同弟子、时人,内容则是孔子对弟子或时人问题的“应答”。记录者及编纂者,可能是不同代的弟子。证之文本,《汉志》的概括大致确当。从论说的角度看,首先要考察的,是“应答”这一形式在《论语》中的表现,包括在文本中的份量,以及它在孔子表达思想时所起的作用。
    先看语录的类型结构。通行的《论语》一书,分20篇,计510章。依其语言特征可分三大类。第一类,以“子曰”或“孔子曰”(后面这种句式集中在《季氏》篇中)开头导引者,达247章,是全书主体。如《学而》开篇第一章:“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又如《为政》所述:“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第二类是问答体,以“某某问”开始,孔子应答作结者,共72章。它包含“某某问某”、“某某问:……?”等多种类型,前者如“颜渊问仁”、“子贡问政”之类,后者如:“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为政》)余下的较杂,均归入第三类,它包括几种情况,其中,有孔子行为的描述,如《阳货》中“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的描述就很生动。[3] 有弟子的独白,如“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学而》)也很著名。还有,弟子或他人对孔子的评论,正面者如《子张》所载:“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反面者如《微子》篇所载,有长沮、桀溺等人对孔子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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