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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儒学:缘起、困境和出路(6)


    在政治领域,阶段性的“内圣归内圣,外王归外王”。上文提到现代化构成了我们思考问题的前提,同样当代中国的政治转型也决定我们无法逃逸民主的第三波浪潮。一段时间以来,中国学者对儒学与权力的关系,高度警惕,这既使得儒学得以在精英群体中间保存,也使得我们漠视了儒学回应政治现实的能力,以及中国传统的以学术指导政治的精神。蒋庆先生的最大功绩在于重新唤醒人们对儒家政治智慧的重视,重新思考传统儒家政治智慧与现代民主政治的关系。在笔者看来,蒋庆的失足之处在于把民主政治与政治儒学对立起来,进而把中西对立起来。大陆新儒家“儒化中国”[62]的主张,实际上延续了政治激进主义的传统,这一派究竟是儒门圣徒,还是社会愤青,颇令人怀疑。如果我们考虑到他们对中国政治未来十年的精英联盟走向的诠释,反观其“儒化中国”的主张,其中的意涵颇耐人寻味。笔者认为,当下中国必须继续民主政治的诉求,阶段性的保持儒家与现代民主政治之间的距离,具体表现为在民主政治逐步确立的阶段,弱化儒家的政治功能,“内圣归内圣,外王归外王”。至于民主政治实现之后,政治儒学究竟“提撕”抑或“贬抑”民主政治,留待以后的实践来解决。在当下中国,民主政治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如何实现民主政治的问题。蒋庆政治儒学的确有悖潮流,再次延误中国民主政治的嫌疑。作为安身立命的心性儒学,应该与政治儒学保持必要的分际。新儒家的“开出说”强加给心性儒学难以胜任的重担,而蒋庆政治儒学则取消了“新外王”。情与理的纠缠,恐怕将长期困扰着当代中国学人,特别是对传统儒家挚爱的中国学人。
    在民间社会发掘作为“游魂”[63]的儒学性理。不可否认,儒学的创造性转化必须回应当下人类所面对的共同问题。例如,杜维明认为儒家要对生态意识、女权主义、宗教多元论和全球伦理做出积极的回应[64]。然而笔者认为回应人类面对的问题,对于儒家传统的创造性转化固然重要,但有着过于浓厚的精英主义意涵,对儒家政治智慧过于漠视。如果我们认为儒学是中国特殊的人文环境的产物,如果我们承认“学在民间”的传统,那么我们必须认真思考儒学在当代中国民间社会的命运。余英时认为,儒学是一套全面安排人间秩序的思想体系,决不限于儒家经典中的教义,而必须包含“受儒家教义影响而形成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制度化的生活方式。”[65]伴随着近代以来中国传统社会的解体,作为制度化生活方式的儒学随之解体,在这个意义上,儒学成了“游魂”。但儒学长期对中国传统民间社会的塑造,已经内化为民族的心理结构和行为模式,譬如民间的婚丧嫁娶、衣食住行,无不深刻的烙上传统的印痕。笔者认为,当代复兴儒学,关键在这一层面着力。但无庸讳言,这一层面也处于深刻的危机之中,从民间基督教的兴起就可窥一斑。在民间社会开掘儒学性理,儒学的真正复兴,在于民间形成一种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并以之作为秩序安排的基础。民主社会应该有足够的雅量,尊重、宽容这种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而且如果我们抛开中西、传统与现代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这种人生态度和生活方式,不见得会阻碍民主政治的开展。如果学者把眼光投射到过于学院化的问题,不体现在“人伦日用”间,那么儒学的复兴不论形式如何,终究如同水上浮萍,无有根基。
    徐复观先生曾对康有为今文经学评论道:“以康有为为代表的今文学的兴起,尽管他们猖狂附会,但把中国传统学术文化中思想性,经过他们这一转手而复活起来,重新对时代的问题负起了学术文化所应负的责任,依然是有某一限度的意义。”[66]窃以为,徐先生的这一评价亦适用于蒋庆政治儒学。
    注释:
    [1] 对新儒家的界定,学术界存有争论。余英时认为,新儒家至少有三种不同的用法:“第一种主要在中国大陆流行,其涵义也最宽广,几乎任何二十世纪中国学人,凡是对儒学不存偏见,并认真加以研究者,都可以被看成‘新儒家’。……第二种比较具体,即以哲学为取舍标准,只有在哲学上对儒学有新的阐释和发展的人,才有资格取得‘新儒家’的称号。在这个标准之下,熊十力、张君劢、冯友兰、贺麟诸人大概都可以算是‘新儒家’。……第三种是海外流行的本义,即熊十力学派中的人才是真正的‘新儒家’。此外有私淑熊氏治学而为熊门所认可者…。”本文取第三种意义之新儒家。参见余英时:《钱穆与新儒家》,载《钱穆与中国文化》,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4年,第55页。  
    [2]杜维明:《东亚价值与多元现代性》,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第209页;甘阳:《儒学与现代—兼论儒学与当代中国》,载复旦大学思想史研究中心主编:《经学、政治与现代中国》,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23页。
    [3] 杜维明:《儒学第三期发展的前景问题》,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9年,第306页。
    [4] 牟宗三:《牟宗三先生全集·从陆象山到刘蕺山·序》,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2003年,第5页。
    [5] 牟宗三:《牟宗三先生全集·心体与性体(一)》,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2003年,第21页。
    [6] 牟宗三:《牟宗三先生全集·中国哲学的特质》,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2003年,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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