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网-国学经典-国学大师-国学常识-中国传统文化网-汉学研究移动版

首页 > 传统文化 > 宗教哲学 >

海德格尔对黑格尔“理性的颠倒”的“颠倒”(2)

二、从“语言颠倒意谓为共相”[6]到应合于大道[Ereignis]的道说
    黑格尔对前人哲学中感觉论倾向和唯名论倾向的批判是从语言的颠倒功能入手来,同时,他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开始了他对客观世界的“理性的颠倒”的第一步。[7]在海德格尔看来,黑格尔对于语言神秘的魔力的领悟和把握使他超出了形而上学的传统中其他的哲学家。但是,黑格尔与其他人一样也并未真正把握到语言的本质,而只完成了初步的理性颠倒,因而,海德格尔要对黑格尔的“理性的颠倒”进行颠倒,从“语言颠倒意谓为共相”发展出“大道的道说”。在此,海德格尔不仅走出了黑格尔的话语,摆脱了传统哲学那种认语言[从根本意义上说]为思想与对象之间的中介、工具的定势的束缚,更由此探索出哲学发展的新方向。马克思曾指出:“在黑格尔看来,思维过程,他在观念这个名称下转化为一个独立体的思维过程,是现实事的创造主,现实事物不过是它的外部现象”[8]在西方哲学中,逻辑普遍性历来被看作为主观性用以把握概括、规范事物、对象的形式和手段,但黑格尔却把它彻底地改变成了客观事物必须符合、依据的本体、目的。
    黑格尔对以赫拉克利特为代表的古希腊哲学中对于语言颠倒功能的领悟和运用这一个传统给予了特别的重视。赫拉克利特通过逻各斯[λογοs]将不可固定[定型],因而不可言说的变本身以语言形成表达出来。赫拉克利特把语言的本性赋予了世界的本质[火],用逻各斯来规定、规范那不可言说的变本身。逻各斯的这种语言魔力同样也为古希腊其他一些哲学家所领悟和运用,直到柏拉图把理念作为世界普遍的本质。这其中,有一条重要的逻辑线索,就是把超越感官之上的普遍的东西,作为可感事物的依据和本质。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自柏拉图以来。……这一超感性领域就被当作真实的和真正现实世界。”[9]以超感性的形而上学的[Mate-Physik]世界作为感性的物理的[Physik]世界的根据和本质,这就是柏拉图主义的实质所在。这其中,有一个感官世界与超感官世界的倒置,有一个意谓与共相的倒置,它便是首先通过语言的颠倒功能得以实现的。
    黑格尔反对唯名论把语言当作符号,认作工具的做法,他认为语言不只是一种工具,而是理性的结构自身显现于其中的某种东西。黑格尔指出:“语言具有这样的神圣性质,即它能够直接地把意谓颠倒过来,使它转变某种别的东西[即其相]。”[10]只要是被言谈的,都只能是共同的意谓,只能是共相。即使当我说:“这个东西”、“这一东西”、“此地”、“此时”时所说的都是也只能是普遍性的东西。感性确定性的真理是,我指出我的感性确定性是一个这里,而这个“这里”又包含着许多别的这里,或者它自身就是许多“这里”的一个单纯的集合体,换言之,它是一个共相;因此我所说出的,永远仅仅是一般的东西或普遍性。“于语言既是思想的产物,所以凡语言所说的,也没有不是具有普遍性的”。[11]任何东西,凡被言说出来,一经语言的颠倒,只能以一种普遍性形式呈现出来,被言语的东西同时即被普遍化了。黑格尔把语言看作是思维进程杠杆,深刻地揭示出语言对意谓和感性事物的否弃的颠倒功能。由此,黑格尔认为,我们的认识真正所面对的只能是语言的世界,超感官的世界、共相的世界,思想的对象只能是思想自身,哲学的认识也只能是思维的思维。
    这样,在黑格尔那里,感官的世界只是理性自我认识的一面镜子,通过感官感觉到的只是现象,要达到现象背后的本质就必须经由“理性的颠倒”,从镜子里追溯到镜像的根源——自我。通过语言的颠倒,使我们超出、扬弃了外在的、直接的现象世界,返回到内在的、间接的本质世界,把普遍性看作是个别事物的根据和本质,确信自我、理性就是世界的实体和本质。黑格尔确信,语言能将“意谓颠倒为共相”,语言将它所表述的东西变成表述或摹仿它的东西。一般、共相、普遍性的东西原本是语言、思想用以表述感官现象世界的理性形式,但是,一经表述出来,它们却反倒成了感官现象世界的本质和根据。这便是黑格尔通过语言的颠倒功能,完成绝对唯心论的“颠倒了的世界”之秘密所在。
    但是,在海德格尔看来,黑格尔尽管触及并领悟到语言的神秘力量,并且也反对唯名论那种视语言为工具的作法。但是,黑格尔“那种源于形而上学的逻辑学和辩证法永远没有能力经验到它的本质。”[12],那么,海德格尔何以指谪黑格尔没有能力经验语言的本质呢?原来,在海德格尔看来,黑格尔以及整个传统的形而上学的致命的缺陷就是,只重视语言的逻辑功能,实际上把语言看作是逻辑的同义词,尽管在传统形而上学中有形式逻辑与辩证[思辩]逻辑之分,但这种区分并没有因此改变传统形而上学视逻辑就是一切的一切的断论及把逻辑当成语言的本质的做法。
    海德格尔也感悟到语言神秘而又强大的魔力,承认语言巨大的颠倒功能。但是,他不只是停留在语言的这种重大的颠倒功能而仅仅将其看作是理性的特性和表达的媒介和工具。他强调“语言决不是人的一件作品,而是语言说[Die Shrache Shricht]。人说,是由于人应合于语言”。[13]海德格尔继黑格尔之后,进一步明确指出,不是我们说语言,不是人言,而是语言说,是语言说着我们,是人被语言带入语言之中,语言通过我们不断地说着,我们的思考、诗歌、艺术等都是“语言说”的某种方式。如果说黑格尔意识到不是我们在说语言而是语言说[我们],语言通过我们说其自身的话,那么,海德格尔在继承和吸取了黑格尔赋予语言以生命活力的做法之后,他又将黑格尔所设定的语言与思想的关系加以颠倒,进一步把思想看作是对语言的表达,思想要应合于语言。黑格尔关于绝对理性通过自觉理性[表现为人的主观性]与客观理性[存在于事物之中]表达、实现自己的这一思想观念对海德格尔影响较深,后期海德格尔提出一种大于“人言”的语言[Sage],也即“语言说”[Die Sprache Shricht],而人言只是跟着语言说。海德格尔用Sprechen表示一般的人言,用Sagen表示本真的言说,前者是一种“关于[uber]”客体的命题的表达,后者则是“一种从[von]那个以多样方式向人启示出来、向人劝说的东西的道说。”[14]前者为对象的主客二分的态度,后者则为非对象性的合辙的态度。海德格尔深刻地揭示出黑格尔对语言的本质设定和理解的致命弱点,也即总难摆脱把言说视为“关于[uber]……”的言说之模式。比如,把言说看作是主观理性对关于[存在于事物之中]客观理性的言说,即人对物的言说;是思想对世界的言说;所有诸如此类的“关于……的言说”,都已事先将言说置于与对象的对执之中而难逃主客对立的陷井,甚至在“关于……是自己关于自己的言说”之中也不例外。这种对语言的本质的对象性的态度、表象性的模式阻碍了语言本质的自行显现。语言的本质[das Wwsen der sprache]与语言本质[Sprachwesen]是两回事,前者“本质”是实体性的,是一个“什么”[Was],后者“本质”则作动词解,海德格尔以此强调,语言本质即语言之为语言如何成其本质[Wesen]、成其自身。他说:“语言之本质现象[das Wesende]乃是作为道示[Zeige]的道说[Sage]”。[15]道说[Sage]与说[Sprechen]不一样,某人能说并且滔滔不绝但却未必有道说。相反,某人沉默,他不说,却能在不说中道说许多。“‘道说’意味:显示、让显现、让看和听。”[16]为了要经验道说,我们就必须响应存在者之存在,保持在我们的语言本身让我们就此有所思的东西之中,静心地倾听存在通过语言对我们的劝说。语言本质何在?“我们把语言本质整体称为道说[Sage]”[17],海德格尔用道说[Sage]来反对传统形而上学对语言本质设定的曲解,以示他自己在非形而上学意义上对语言的思考和把握。“道说”是“大道[Ereignis,又译本有]的显示、运作,是大音之无声的劝说。海德格尔在此竭力避免那种在逻辑-语法层面上对语言本质的探究及对语言的运用,因为那样不仅会歪曲语言的本质,而且还会破坏、肢解语言的生命活力,进而曲解存在之本性,而将存在问题置于虚假的表象性的层面,进而使对人的存在本身的探究非本真化。这样,势必扯断人的存在本身的根,而将人遗忘在这种主客对执的主体性喧啸之中。因此,海德格尔一反传统的形而上学的表达方式,他指出,大道居有人,让人进入大道之中而应答营运需用,大道在这种居有[Eignen]中显示[Zeigen]成道着[ereignend],大道通过道说朝向、达乎语言而开辟道路[Be-weigung]。这种开辟道路,“把作为语言[道说]的语言[语言本质]带向语言[有声表达的词语]。”[18]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