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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道论与中国轴心时代之哲学的突破(2)


    可见,老子提出“道”,是为了超越传统天命论中的上帝主宰论;超越春秋时期天道自然观的局限,进而找到一个比上帝还在先,比天地更根本的本源。可以说,透过这两种“超越”,老子把传统宗教问题和孕含一定科学思维的自然天道问题转化为了哲学问题。《老子》说:“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一也。”(第三十九章)“一”即道。“得”,《管子·心术上》:“得也者,谓其所得以然也。”在老子看来,天之清、地之宁、神之灵、谷之盈、万物之生、侯王之贞(正),都是因着“道”而实现的,道比“帝”根本,是天地万物乃至鬼神的“所得以然”——即天地万物乃至鬼神存在的最后根据。
    二、老子为什么用“无”来形容“道”
    老子为什么提出“道”的问题明了之后,老子为什么用“无”(无形、无名、无为、无欲等)来形容“道”的问题也就不难理解了:即无非是要突显“道”的非人格性特征(相对于上帝主宰论而言)和普遍性特征(相对于天道自然观而言)而已。
    老子对“道”的描述,内容颇为丰富,但归结起来,不外乎两个方面:自然无为和普遍必然。老子说: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知主,可名于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第三十四章)
    大意是说,大道广泛流行,无所不在,万物皆赖之以生,而它从不推辞,也不自以为有功;它覆育万物,但不是为了主宰万物。它没有私欲,没有目的,以至于万物皆赖之而生而成,却不知道这是“道”的作用。可见,在老子的观念中,“道”是没有欲望,没有私心,没有目的,没有意志的。这就是“自然”。老子又说: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爵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第五十一章)
    这仍然是讲万物的生长发育都离不开“道”,所以“道”十分“尊贵”(至高无上)。但“夫莫之爵而常自然”,即它的尊贵并非因为谁的册封,乃是出于自然而然,即“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道”的这种“无心生而生之,无心成而成之”[4](P214)的自然造化之功,老子称之为“无为”:“道常无为”(第三十七章)。正因为“道”的“无为”是自然而然,所以又“无不为”:即“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
    可见,老子所理解的“道”,因“自然”而“无为”,又因“自然”而“无不为”。“无为”也好,“无不为”也好,总之它没有意志、没有目的、没有人格,与传统天命论中具有主宰意义的帝神完全不同。而老子刻意彰显“道”之自然无为的特征,正是出于超越传统天命神学信仰的目的。所以老子说:“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老子的“道”,其第二个特征是普遍必然。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第一章)老子所理解的“象帝之先”、“可以为天下母”的“道”,是不可道的“常道”,这种“常道”的特点是: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博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表明“道”无象;“听之不闻”,表明“道”无声;“博之不得”,表明“道”无形;“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表明“道”无始无终。无形无象,无始无终,说明“道”是一个超越了具体的一般,具有普遍性特征。但这个“一般”,又不是观念意义上的“一般”,因为“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第二十一章)[①],所以,这个“一般”是实体意义上的“一般”,这种“一般”,就是老子所谓的“无名”。如说:“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也”(第三十二章),如说:“道隐无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第四十章)等等。“无名”就是“不可名”。因为“任何一种名言,都是一种规定,包含着肯定和否定,……这就是说,任何一种具体事物和道理,都是可以用名言规定的。但是对于常道,却是不可以用名言规定的,一旦有所规定,它就不是常道了”[4](P4)所以我们说老子用“无”来形容“道”,是为了突显其普遍性特征,而只有当它具有了普遍性,才能超越春秋时期天道自然观的局限,而“可以为天地母”。
    长期以来,学术界流行一种观点,认为老子的“道”既讲“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博之不得”;又讲“其中有象”,“其中有物”,“其中有精”,因而是“有”和“无”的统一。如上所述,老子确曾用“无”(无形、无名、无为、无欲等)来形容“道”,但这是否意味着“道”就是“无”?似乎还值得进一步探讨。有学者指出,在《老子》一书中,“无”字虽然出现一百余次,但很少用作名词,因而没有明确的“无”的哲学概念。[6]这种看法值得引起重视。至于“有”,据朱伯崑先生的研究,“老庄哲学中的‘有’就古代汉语说,是有这个,有哪个的简称,相当于英文中的‘There is’,德文中的‘Dasein’,都是就个别存在物及其特征说的。所以魏晋时期的人,又称为‘群有’,‘万有’,提出‘有不能以有为有’,‘济有者皆有’的命题。在中国传统哲学中,没有形成‘有’为一般及存在自身这样的抽象的观念……。”[7](P554)的确,如果“有”在老子那里已经被解释为一种具有一般意义的抽象概念,以魏晋玄学家的理论水平之高,就没有必要再提出“群有”、“万有”的概念,和“有不能以有为有”,“济有者皆有”的命题。相反,他们提出了这样的概念和命题,说明在此之前“有”并没有成为具有一般意义的抽象概念。所以视“道”为有无统一的观点,是值得引起重新思考的[②]。
    其实,就前面的讨论不难看出,老提出“道”,无非是要从哲学的视角反思春秋时期面临的时代课题。可以说,为了超越传统天命论中的上帝主宰论,老子把“道”解释成了没有意志、没有目的、没有人格,自然无为的“实体”;为了克服春秋时期天道自然观的局限性,老子把“道”解释成了超感觉、超形象、无始无终的观念“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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