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网-国学经典-国学大师-国学常识-中国传统文化网-汉学研究移动版

首页 > 传统文化 > 宗教哲学 >

朱王相契论(4)

2、尊德问学辨
    《宋元学案》判朱(熹)陆(陆九渊)心、理之辨曰:陆子之学,以尊德性为宗;而朱子之学,则以道问学为主。 此诚非无根之论。朱子晚岁答项平父书亦反思曰:
    子思以来教人之法,惟以尊德性、道问学两事为用力之要。近子静所说,专是尊德性事,而某平日所论,却是问学上多了。所以为彼学者,多持守可观,而看得义理全不子细,又别说一种杜撰道理遮盖,不肯放下;而某自觉虽于义理上不敢乱说,却于紧要为己为人上多不得力。今当反身用力,去短集长,庶几不堕一边耳。
    朱子此言,真乃持平之论也。此虽说朱陆,亦说得朱王。惟“两”之一字,始而有分,然两家未尝不求乎一也,俾使学问思想“庶几不堕一边尔”。此亦“契”之真义也。
    于尊德问学上,朱王并非各持一端而攻其一端也。朱子、阳明均知知识有限而义理无穷,亦俱重德、学,皆强调立主、求知,反对德学析为两橛。朱子虽强调学有根基,即以经典为本,然反对拘执文字、昧心求学也。朱子曰:“然自圣学不传,世之为士者,不知学之有本而唯书之读,则其所以求于书,不越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间,以钓声名、干利禄而已。是以天下之书愈多,而理与昧;学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词章愈丽,论议愈高,而其德业事功之实,愈无以逮乎古人。然非书之罪也,读者不知学之有本,而无以为之地也。” 朱子之言,亦是针砭时弊之论也。故朱王之相异,除二人气质禀赋之小别,亦多在时代流风之不同,而随症所下之药方相异也。考其实质,无非因世论学,匡救人心,广大圣门也。
    朱子尝言“文字之外,别有用心”,读书学问,乃是心之一助。义理涵养,各致其功,两路并进,方可言成学、成人也。要之在廓然贯通,光辉圣教(圣人之教谕)。此狂者胸次,非仅阳明独有,朱子亦不惟书,即不以圣贤文字为最终归依。朱子曰:“只如《大学》一书,有正经,有注解,有《或问》。看来看去,不用《或问》,只看注解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经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学》在我胸中,而正经亦不用矣。” 此等言语,岂只是“问学”事?“格物” 实乃问学门径,“只是指个路头”, 不可错解了朱子深意,而如禅家所讥,把指作月也。牟宗三先生即以朱子之“指”为朱子之“旨”,概览朱子格致,而以“泛认知主义”名之,以为学从外来,无缘于己,“不是自家儿子”,曰:“行动之源,所谓内在的大本,并未开发出来。……在朱子之说统中,却实是‘从外讨得来’,却实是‘不是自家儿子’也。此无可讳也。朱子于此不思郑重考虑,知识不耐以堵绝之,有何益哉?” 牟子囿于新心学立场,如此进朱,实在有些“不思郑重考虑”也。朱子一心求本,不过以实际工夫体证,终极指向圣域,设计蓝图,紧贴地面,以发明本心,如何仅是从外而讨?朱子学问,非仅是问学也,此处甚是吃紧。
    朱子非是强要分别格物致知等事,而是欲以踏实步骤统合“不得已说成几事”之条目。朱子知“心、性、理,拈着一个,则都贯串,惟观其所指处轻重如何”, 此等贯串作业,亦说得朱王之异。为学当以存主为先,力行德性亦不可偏废。故依朱子,为学大要,只在求放心,若此心泛滥无所收拾,则读书亦无管辖处。朱子以道问学为基,亦处处强调主敬、存心。朱子所据,亦在圣学根本。孔子好学,敏以求之,故圣贤教人,多说下学事,少说上达事。但只理会下学,又有局促,终必要贯通而达。
    至若知行之孰先孰后,阳明之旨,固然为高,而朱子轻重先后之论,亦平正可观、通乎可行也。朱子曰:“致知力行,论其先后固当以致知为先,然论其轻重,则当以力行为重”。 格物目的,非为知,而为必然也。知,桥梁、路径、次序而已。此论阳明亦必首肯, 而朱子所言,亦推孔孟之教而为“创造性之阐释”也。即以尊德性、道问学言之,朱王均未曾偏废,究其大旨,根本无异也。 朱王之异,一为圣学,一为圣心,实一体两面,可谓“二师之教一也”(吴草庐语)。
    阳明以“良知”化解知行困难,弥合德性与德行之紧张,而使内圣外王一体无间。此说比朱子杂言芜语,自是精深。故在阳明处,内圣外王之间,无开出关系。“开”之一说,鼎两分对,割裂圣道,落入下乘矣。内圣即是外王,外王即是内圣,分内分外,说话方便,教学法门而已,绝非本体。
    朱子主潜学以知,知而后达,是重进路。阳明主本根先立,直指本心,更重境界。朱子重“习”,阳明重“修”;朱子重“教”,阳明重“化”(良知即是天理的转化)。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