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王相契论(3)
http://www.newdu.com 2024/10/10 08:10:18 中山大学哲学系 佚名 参加讨论
| 三、异辨 天生万物，莫不有性；天生烝民，莫不有情。惟人物性份相异，各具情态，而能有多姿风采。然此中之异，非断绝交通、剖判水火而势不两立也。异之为异，固然，却须以“契”为稽，如阴之稽阳、己之稽人、今之稽古（《尚书》开篇多言“曰若稽古”，即是稽古之学也），否则“异”说岂非无“稽”之谈乎？故知异之为用，契之所据也，朱王相契，当以异始，此非为辨异而辩。古之圣人非好辩，为不得已也。何事不得已？曰：必为有弊，而须去之以立道，辩（或辨）以救心也。故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词，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圣人无辩，亦无辨矣。 契以倚异，异而相契。所谓“契”者，亦“若合符节”也。即以朱陆异同，一般言之，则朱陆之学，早年异同参半，中年异者少同者多，至晚年则符节之相合也。 朱陆互论，亦是如此，实则两说不迩，何以异为？阳明亦曰：“朱陆异同，各有得失，无事辨诘，求之吾性本自明也。” 就事论事而言，朱陆并有圣人之质，何有相异而至相攻？曰：凡人皆有气质，皆为气质所累。以“诚”、“明”言之，自“明”而“诚”者，曾子也，而亦朱子也；自“诚”而“明”者，颜子也，而亦陆子也。 朱王亦可同此而论。渠之相异，缘乎气质，非关宏旨，不是大事。道之相一，足可为谋。盖程朱、陆王，皆以“诚”、“明”并举，我辈何不能朱王并尊耶？ 检索史具，朱王相异，虽有书为证，然不可为此言语之筌领走了也。对两家言语，须虚心听之、究心体之、公心待之而终以道心契之。 1、阳明格竹辨 朱王相异，所在多有，而最有趣者，莫过于阳明格竹之事。此一公案，纠结数百年，虽是趣事，亦关乎如何是格物之根本，正可小中见大也。《传习录》载： 众人只说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说法去用？我着实曾用来。初年与钱友同论做圣贤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这等大的力量？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格看。钱子早夜去穷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于三日便劳神成疾。当初说他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穷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劳思成疾。遂相与叹圣贤是做不得的，无他大力量去格物了。及在夷中三年，颇见得此意思，乃知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决然以圣人为人人可到，便自有担当了。 《年谱》亦有记载，时在阳明弱冠。 一般以为，此是阳明“溺于泛滥”之不成熟举动。后在夷中三年，方始有悟而尽弃前非，终成大家。故多以阳明抛却朱子学而超越之，以此为阳明、朱子分家别派之据。考阳明自述，亦可得此印象。阳明曰：“朱子格物之训，未免牵合附会，非其本旨。……朱子错训格物，只为倒看了此意。” 果真如是乎？ 阳明格竹，解经太死，信是“倒看”了朱子之意，此不待辨。或可戏曰：竹，中空、有节，虽为草本，同样参天。故阳明批评朱子格物之说，“只是少头脑”， 而阳明少时亭前格竹，自是少头脑之尤者。 朱子随处教人格物致知，非如禅家虚静体悟、参叶参花。阳明所处之世，佛禅虽非主流，影响却也深远，莫说阳明当时不过乃一少年，即便宋明诸儒，亦大多出入佛禅。由佛而儒，实为近千年学术理路，逮至熊子（十力），亦循此道。 故阳明格竹，实为朱子所辟之时弊也。朱子教人“随处操存，随处玩索”、“学问根本，在日用间”，“穷理格物，如读经看史，应接事物，理会个是处，皆是格物。” 阳明少时，实有“忘己逐物”之嫌也。所谓涵养工夫，只要应事接物，处之不失，此心各得其理而已。非是闭眉合眼如土偶人，干枯求索也。 而阳明此后悟入圣域，知“仰事俯育之事莫非进道之资”， 与格竹之败，当不无关联。惟格竹无功，方由外诉而转内求。加之阳明早岁苦读，成年后扫寇平藩，建立不世功业，正是由格致而达修齐治平之不朽境界也。虽不可说阳明之功，全系朱子教诲，然圣学流传发达，阳明亦借了朱子学之力也。 阳明后来学问，气象宏大，颇具狂者胸次，从起始而言，皆是格竹事件之反动，亦是朱子之反动也。由是观之，亭前格竹乃是阳明心学之“转机锋处”，亦是朱子学流弊之“百尺竿头”。阳明格竹失败，非朱子学之败，而是死解圣贤学风之败，即朱子后学之失败也。阳明正是在此一失败中站立起来，亦可反证朱子学之功也。笼统言之，阳明格竹之败，正是朱子教化之功也。 亭前格竹，影响阳明一生。阳明后来宣示教义，亦以竹为喻：“圣人何能拘得死格？大要出于良知同，便各为说何害？且如一园竹，主要同此枝节，便是大同。若拘定枝枝节节，都要高下大小一样，便非造化妙手矣。” 此是阳明亭前格竹若干年后之真悟，可见阳明少时格竹之败，非真失败也。当时虽未曾悟得，收获自也不小。阳明之语，正可概观“契论”：大要相同，便各为说何害？造化之妙，在于万物各具情态，而万物之契、之济，正见造化之功也。故朱王相异，何害之有？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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