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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齐勇:朱熹与王夫之的性情论之比较(4)

四、朱王"情才论"的比较
    在朱子看来,情、才与人性的本体有着密切的联系,性与情、才亦是不离不杂的。朱子、船山在讨论《孟子·告子上篇》的"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这句话及相关段落时,均有不少发挥。朱子认为,才与情一样,也是性中所出,因而无不善,但为气所染,故有善不善。
    "问:’情与才何别?’曰:’情只是所发之路陌,才是会恁地去做底。且如恻隐,有恳切者,有不恳切者,是则才之有不同。’又问:’如此,则才与心之用相类?’曰 :’才是心之力,是有气力去做底。心是管摄主宰者,此心之所以为大也。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所以立乎水之静,情所以行乎水之动,欲则水之流而至于滥也。才者,水之气力所以能流者,然其流有急有缓,则是才之不同。伊川谓’性禀于天,才禀于气’,是也。只有性是一定。情与心与才,便合着气了。心本未尝不同,随人生得来便别了。""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动。才便是那情之会恁地者。情与才绝相近。但情是遇物而发,路陌曲折恁地去底;才是那会如此底。要之,千头万绪,皆是从心上来。"(《朱子语类》卷五)
    朱子批评了"才出于气,德出于性"的说法,重申才也是性中出的,德也是有是气而后有是德。有才能的人出来做事业,也是它性中有了,便出来做得。但温厚笃实便是德,刚明果敢便是才。他认为,人的才能与才气之所禀的多寡有关。他又认为,能为善而本善者是才。他不同意"能为善便是才"的说法,因为按这种说法,则"能为恶亦是才"。 (《朱子语类》卷五)在这里,朱子不承认偏离道德理性的能力是所谓"才"。那么,是不是"才"就没有善恶呢?朱子对这个问题有两层的分析,其大意是,就天命之性而言,"才"无不善,就气质之性而言,"才"有善有恶。
    "问:’孟子言情才皆美,如何?’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污,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白者,未染时只是白也。’""孟子言才,不以为不善。盖其意谓善,性也,只发出来者是才。若夫就气质上言,才如何无善恶?""问:’孟子论才专言善,何也?’曰:’才本是善,但为气所染,故有善、不善,亦是人不能尽其才。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能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谓:’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朱子语类》卷五十九)
    朱子认为,孟子言才,正如言性,是本然的,不如程子分理气来说才。孟子专指出于"性"之"才",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才之初无不善,但人之气禀有善恶,故其才也有善恶。"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为出于性;程子自其异者言之,故以为禀于气。大抵孟子多是专以性言,故以为性善,才亦无不善。到周子、程子、张子,方始说到气上。要之,须兼是二者言之方备。"(《朱子语类》卷五十九)
    程子以气之清浊论才之清浊。朱子指出,性、气虽同出于天,但性是形而上者,气是形而下者,故性无不善,而才有善有不善。情、才同出于性,同属于心。情才显性,即在道德实践的过程中,情才都具有能动性,使道德本性展示出来。但情是动,才是力,情是感动、发抒,才是才质、才能、能力、气力。"才"能使"事业"成就出来。
    就"心"之具性而统性,显性而统情才而言,就情、才本于性、出于性、显示性而言,就以上下两层说明情才之善与不善而言,船山与朱子并没有什么分歧。王夫之说:"唯性生情,情以显性,故人心原以资道心之用。道心之中有人心,非人心之中有道心也。则喜、怒、哀、乐固人心,而其未发者,则虽有四情之根,而实为道心也。"(《读四书大全说》卷二)
    "才之所可尽者,尽之于性也。能尽其才者,情之正也;不能尽其才者,受命于情而之于荡也。惟情可以尽才,故耳之所听,目之所视,口之所言,体之所动,情苟正而皆可使复于礼。亦惟情能屈其才而不使尽,则耳目之官本无不聪、不明、耽淫声、嗜美色之咎,而情移于彼,则才以舍所应效而奔命焉。"(《读四书大全说》卷十)
    "盖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其体微而其力亦微,故必乘之于喜怒哀乐以导其所发,然后能鼓舞其才以成大用。喜怒哀乐之情虽无自质,而其几甚速亦甚盛。故非性授以节,则才本形而下之器,蠢不敌灵,静不胜动,且听命于情以为作为辍,为攻为取,而大爽乎其受型于性之良能。"(《读四书大全说》卷十)
    "情以御才,才以给情。情才同原于性,性原于道,道则一而已矣。一者,保合和同而秩然相节者也。始于道,成于性,动于情,变于才。才以就功,功以致效,功效散著于多而协于一,则又终合于道而以始,是故始于一,中于万,终于一。"(《周易外传》卷四)
    按,船山指出,心包含了情、才,性行于情、才之中。心感于物而动,喜怒哀乐乘机而起,是谓"情";情起以后,耳目心思效其能,以成乎事者,谓之"才"。人的气质之应物、显性的能力是"才"。"由情才显性,而见气之载理。气之载理为心,理为性,故情才皆原于性,皆统于心,皆出于气也。"[5]就"性与才"的关系而言:受命于天,静而无为的本体是"性",成之于人,动而有为的功用是"才"。就"性情才"的关系而言:"才"靠"情"启动,"情"靠"性"调节;有"才"方能显性于情;"情正"可以尽才,因而尽性;"情不正"则屈才,因而不能尽性。"情"是"才"与"性"之间的中间环节。"情以御才",似乎是指人的智力才干(今人或谓"智熵")受到情感世界(今人或谓"情熵")的调控。"才以给情",似乎是指智力才干对情感生活的辅助,帮助情感乃至人的本性的达成。"才以就功",则是"尽才"所取得的"尽性"的功劳、效果。这个公式似乎是:
    情
    道----性               性----道;
    才 功效 
    道----性----正情----尽才----功效----尽性----道
    船山以张载"即气以言心性"的思路,指出人之不善,原因不在"气质"或"气质之性",而在流乎情、交乎才者之不正。这一点与程朱的思想稍有不同。他认为,"舍气适足以孤性",因而重视表现于生命之气的情、才。但如上所述,船山在"性情论"上,有时显得比朱子更保守,例如在四端之心的非情说上,恪守"性"的纯洁性,不容掺假,认定情是不善的根源,批评朱子"以性为情"、"以情知性"。他不主张"贱气以孤性",又肯定喜怒哀乐等"人心"对于仁义礼智等"道心"的辅助作用,但强调见性之后,才能再使用情,绝不能"宠情以配性"。由王船山对李贽(1527-1602)的批判和咒骂,亦可以看出他对"情"之泛滥的深恶痛绝。船山关于正情、尽才而尽性的看法,则与朱子并无大的不同。但在"心、性、情、才"的论说上,船山偏重于以道德理性之"性"为轴心,从"性""气"二本论出发说明问题,而朱子则偏重以"心""性""情"之一体三分来说明问题。要完整地理解朱子与船山心性论的异同,还必须涉及"气禀说"与"性习论",在这些方面,二者分歧较大。船山批评程朱的"气禀说",强调"习与性成","性日生日成",以另一种工夫论,对治"宠情"的偏失。然限于篇幅,这些问题只好留待另一篇文章处理。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