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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明祖师传丨吾将上下而求索之出家在家两难全


    文/贾来生
    就这样,刘一明奉命去山后新营镇向田“疯子”学道。在龛谷峡住久了,下得山来,刘一明一下子就感到了新营镇的热闹。新营镇地处榆中县的南部,是通往狄道(今临洮)的咽喉。
    宋代西夏王李元昊在那里修筑了瓦川会城,雄伟壮观。到了乾隆年间,新营是榆中四大集镇之一,附近集镇的商品粮都被“脚户”运到此地出售。经济发达,市场繁荣。
    有烧石灰买钱的,有用水流落差修成水磨加工米面的,还有许多铁匠、石匠、木工作坊和杂货商铺。山西、山东、安徽、河南、四川、陕西、宁夏、青海、新疆等省的商人都有来到榆中县城和新营镇一带。
    只是,刘一明无心游玩,一心慕道,到处打听田道人、田疯子,终于在城门口的墙根下,见到了一个蓬头垢面,衣着破烂,光着脚躺在阴冷处的乞丐。路人告诉刘一明,这个乞丐就是田疯子。
    
    瓦川会城(资料图)
    刘一明到镇上店铺里买来热气腾腾的酥油饼,跪着递给了田疯子。田疯子毫不客气,伸出一双脏兮兮的手,翻身笑着夺过食物,一番狼吞虎咽。吃饱之后,田疯子这才问道:“你从哪里来?”
    刘一明说“从龛谷峡来。”
    “来有什么事?”田道人说。
    刘一明回答道:“我是向您求教性命丹道的事的。”
    田道人大笑道:“我是一个疯癫之人,会有什么丹道?生活在我的眼中,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我只是日图三餐,夜图一眠,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若是问性命之事,恐怕只有回去问你师父了!”
    刘一明问了三遍,每次都这样回答。刘一明泄气了,心想:我看这人是个真正的可怜疯子,哪里有什么性命大道!一个人悟道是要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可也不是生活中最能受苦的那个人就能成圣成道。苦难是生活的老师,可这也不见得对任何人、在任何条件下都适用。
    
    西北山色(资料图)
    他就这样回来告诉了樊老人,只见老人说道:“此人虽然自称是个不知道者,但是他能保持自己内心清静,无情无欲,从而元神不失。只是不能修炼形命精气,善度众生,这就难以延年成真了。”
    刘一明听了樊老人的一席话,从田道人的行迹中明白了修道中有所为和有所不为的道理。在山上继续读了一阵子经以后,又辞别老人,出外云游了。
    他先到靖远打拉池,又云游到了十方丛林龙凤山。龙凤山上庙中挂单的道士来自四面八方。道士们聚在一块,经常各执己见地争论内丹之道。有的说,炼精化气是气逆上泥丸宫化为津液,再入口腔所成金丹;有的说,金丹是吸取自然界氤氲之精华,综合灵芝等仙草而炼成的;有的说,只要聚精会神长时间地以气贯通前后任、督二脉,便可成丹;有的则提倡男女双修采战阴阳互补成丹。
    来自各地的道士,各自有师承。一个说北派全真道法是道门正宗,一个说南派功夫历史悠久效果显著最了性命……天天争论不休。每个人都像那些摸象的盲人,明明只抓住了大象的一部分,却声嘶力竭地宣称自己所摸的就是真正大象的整体形象:摸着尾巴的说大象像一根绳子,摸着腿的断定大象像一个柱子,摸着耳朵的声称大象是一把扇子……
    
    盲人摸象(资料图)
    生活中,我们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在真理的名义下争论不休的。刘一明已经读过不少经典,加上经过樊老人的指点,他不认同这些以偏概全的夸夸其谈。他认为这些偏执之徒,如此评价丹道跟诽谤又有什么两样呢?他听了之后写诗《叹学人不会意》道:
    大道本无言,
    借言演道源。
    有言犹不会,
    何况绝言諠。
    他庆幸自己幸遇名师,苦读原典,不然就会被门户之见蛊惑,虚度一生,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懊悔。后来,他在诗歌《叹修道不识真》中说:
    释子每观空,
    道人多执相。
    具此相空心,
    总非那个样。
    离开龙凤山后,刘一明又来到他初次云游落脚的靖远开龙山潮音寺,叩谢神恩浩荡。在潮音寺挂单数月后,刘一明又云游到了宁夏戈壁的海原县。就在海原县云游的时候,刘一明意外地在途中同老父亲会面。此事改变了刘一明寻师访道的轨迹,也为他后来修道弘道的成功打下了基础。
    这一天,艳阳高照,白花花的阳光晒得宁夏的戈壁滩闷热无比。沙漠地区的气候是“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他一个人热得晕晕糊糊,在一个叫米粮川的荒原上走着的时候,从他旁边经过一辆马车。那马车没走多远又急驰而回,扬起一阵尘土,在他面前嘎然而止。
    
    戈壁商队(资料图)
    只听见马车上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万周,万周”。刘一明心中一惊,这声音似乎十分熟悉!原来喊他名字的人,是他父亲在狄道开的药店的李管家。刘一明朝车上看去,更是大吃一惊!
    只见他的父亲铁青着脸,下车走到他跟前,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此时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突然,父亲老泪纵横,刘一明赶紧双膝下跪,李管家也不知所措,赶紧装了一锅水烟点着,颤抖着递到刘一明的父亲的手里。
    过了好大一阵子,刘一明的父亲转过身来,对刘一明说道:“万周啊,万周,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我怎么说你呢,你都是一个当了父亲的人了,该理解我这个当父亲的苦心了吧!”
    读者们,你们能想象这一幕吧。在几乎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在茫茫大荒原上,站着一个衣着考究、略显臃肿,头发与胡须已经花白的老者,前面却跪着一个足登云履、头戴道巾、身穿道袍的中年儿子,旁边还有一个毕恭毕敬的管家。
    我们自然会联想曹雪芹在《红楼梦》最后描绘的一个极其相似的场面。贾府树倒猢狲散之后,贾宝玉跟着一僧一道离开了。在贾政送贾母的棺柩回金陵的途中,于一个阴冷的茫茫雪天,贾政认出了跟随一僧一道经过的宝玉。
    
    宝玉出走(资料图)
    贾政仰天大哭道:“儿啊,原来你是上天派来投胎转世的,害得我和老太太白白疼爱了你十九年……”此情此景,何其相似。这是一个悲壮的场面,它彰显了一种无上的崇高。
    你想能不悲壮吗?一个从小认真读书,被当作全家希望的乖乖仔,中年突然抛妻弃子、离母叛父,不啃一声地离家出走。这个乖乖仔一去数年,杳无音信。诸亲好友、街坊邻居,会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乖乖仔的父亲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乡绅富商,这个老脸往哪儿搁?
    再说,小孙子还等着父亲教诲,年迈的二老还等着儿子来养老送终。特别是自己富而不贵,光宗耀祖的梦想还等着这位乖乖儿子来圆满呢!万般悲情都瞬间定格在这荒原上的一站一跪之中!
    你想能不崇高吗?刘一明已经看破红尘,接受传度,选择走上当时在北方盛行的全真道信仰之路。全真道按祖师遗训,必须出家,抛弃七情六欲的世俗生活,过住观生活。这样,出家和在家不能两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争锋论道(资料图)
    刘一明是个有文化、懂得社会的人,他喜欢自己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尊敬生养自己的父母,也珍惜夫妻的感情,可是选择了一条不归的人生之路,一路走去,义无反顾!这在世俗人眼中看来能不悲壮吗?其觉悟能不崇高吗?
    人生有得必有失。戈壁滩上这一幕,正好说明了刘一明为探求性命大道和生命真谛的决心和感情!惟其两难,更是弥足珍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屈原的写照,也是像刘一明那样,历尽了千辛万险,苦苦追求性命真谛的人的写照!
    在戈壁沙滩上与父亲不期而遇以后,刘一明随父亲回到了巩昌药店。过了一个多月,刘一明又在众人的监视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乾隆二十年(1755年)和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刘一明又两次回到龛谷峡拜师求艺了。
    未完待续……
    (编辑: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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