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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低唱我吹箫”:何种样人才能有此风雅?(2)


    姜夔之爱
    文史上有许多关涉情爱的名篇佳作。但宋代便有苏轼之于妻王氏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和妾朝云的《西江月·梅》、陆游之于唐琬的《钗头凤》、贺铸之于其妻的《鹧鸪天·半死桐》等,一份永难忘怀的真挚情感渗透于字里行间。对于姜夔,我们看到萧德藻以侄女妻之的记录,但在其后的日子里,我们却无法找到哪怕一字一句关乎这位萧氏女子的文字。姜夔没有像苏轼那样写自己与妻子的美好爱情,也没有像贺铸那样写自己对亡妻的泣血眷念,更没有像陆游那样写对于曾经的爱妻的一往情深。我们不知道那位萧氏女子是和他白头偕老了,还是与他中途离异了,抑或是在他之前之后病殁了?姜夔可以不吝笔墨写与合肥女子的爱,写与小红的情,八十多首词作竟无一是对妻子的爱,哪怕是恨也好,这真有点让人不可理解。一日夫妻百日恩,站在今天我们普通平民的角度来看,一个善于舞文弄墨者,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妻子如此绝情吧?那笔墨为什么对妓女一点也不吝啬,独独对自己的妻子不屑一顾呢?瞧那一年,他在浙江苕溪为一位不幸女子的身世所感动,疾笔写下的这首《鹧鸪天》:“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红乍笑,绿长颦,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这女子如同是自己的知己,他是带着锥心泣血的感情来写她的。这样的词还有一些,而他写小红的诗词就更知名了。
    
    小红低唱我吹箫(资料图 图源网络)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过垂虹》)
    看,他是多么的惬意和幸福啊!
    我揣测,也许萧氏女并不是他所瞩意的女子。娶萧氏之前,姜夔在合肥就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这段爱情,他在诗词作品中有过尽情描绘。不论他在合肥所爱的对象是不是一对姐妹,也不论他所爱的人是不是青楼女子,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这女子,在姜夔的感情生活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他一生都在思念她,都在眷恋她。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鹧鸪天·巷陌风光纵赏时》)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踏莎行·燕燕轻盈》)
    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柳、还袅万丝金。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一萼红·古城阴》)
    怅玉钿似扫,朱门深闭,再见无路。(《月下笛·与客携壶》)
    荡一点,春心如酒。写入吴丝自奏。问谁识,曲中心,花前友。(《角招·为春瘦》)
    淝水东流无尽期,当年不合种相思。谁教岁岁红莲月,两处沉吟各自知。(《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他的思念,绵绵的,悠长的,丝丝缕缕,经久不绝。生命之灯熄灭,他心中的那份牵挂才随之归去。一份惆怅,几多无奈,一点相思,无限离愁。姜夔对合肥女子的爱是那样的深挚、着迷。那小红,亦不过以轻唱的歌声稍解姜夔之愁。而合肥女子,却始终是他刻骨铭心的追思所在。一路劳累,一生奔波,漂零无所,寄人篱下,须臾没有把心中的那份爱抛弃。他的爱炽热而又那么克制,他的情坚韧而又那么绵长。淝水东去,细流涓涓,流着的,该是他在白天颠簸谋生的一路风尘和着他在夜晚独自垂下的行行热泪吧?姜夔的爱一如他的词风一样,清灵,蕴藉,空旷,古拙。他不喜欢张扬自己,不喜欢放纵自己。如果说,柳永对爱情的态度是嘲弄和把玩游戏的话,那么,姜夔的爱就是忧愁沉郁和小心翼翼的。不是他不会玩,应该是他玩不起。仁宗时期尚有点繁华的气象,而苟安的南宋则日见其暮日西沉。大概他一生都不曾有柳永的心情和柳永的机会了。但是,姜夔却绝不甘于等同柳永,他的词格调高古,缱绻情深,感人肺腑,与柳永的俗词艳语自有霄壤之别。大概,这是在南宋后期即薄西山之日所喷射出的最耀眼的一道光华了!
    我读姜词,时常就会读出他的一丝无奈来。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她,或者得到了肉体却得不到心灵,或者得到了心却得不到人,之于姜夔,都是胸中的沉痛之处。有时就想不明白,姜夔既如此爱恋合肥女子,为何却不娶之呢?在那首《翠楼吟》中,那种无奈就格外明显了,且看下阙:
    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花销英气。西山外,晚来还倦,一帘秋霁。
    “宜有”的事终究未有!天涯情味,也只能借酒浇愁了。姜夔是个悲观者,俯仰由人,地位卑微,他注定生来就是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在他的诗词句篇中,我们很难找到他怒发冲寇、把栏杆拍遍的英杰雄豪之气概。我们所期盼的那种横扫千军、荡涤层云的气象终究没有出现,所看到的,是一个面对西山的晚霞,倚帘凝愁的垂垂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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