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http://www.newdu.com 2024/11/25 07:11:55 民间儒学心灯 刘梦溪 参加讨论
文/刘梦溪 在清华国学院的导师当中,最了解王国维的是陈寅恪,所以在王去世后,他有一首挽诗:“敢将私谊哭斯人,文化神州丧一身。”而他的《王观堂先生挽词》,这是陈寅恪的诗当中最长的一首诗,把王国维一生的经历、他的学术成就、各种荣光,他的精神的回顾,以及他跟王的关系都在这首100多句的长诗中作了概括。陈学问的深度应该是比王要强,所以诗里面有一句“北海今知有刘备”,这是用的《三国志》的典故,北海不知道有刘备这个人,但是后来知道了,“许我忘年为气类”,王认为陈寅恪和他气味相投。 陈寅恪先生(资料图 图源网络) 在懂得外国文字方面,陈超过王,他懂得外国文字大约有17种左右;在学问的建树方面,王是开辟者,而陈也是现代史诗规范的建设者。而在精神世界,王用他的最后的解读表现出他的精神独立共鸣,他不屈服于外界的精神压力,用自我精神完成自己的工作。 而陈寅恪先生一生最重要的精神标识就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而这样一个概念是在陈寅恪给王国维写纪念碑文时候表达出来。王国维死后,陈寅恪有挽诗之作又有挽词之作也有挽联,而在1929年,清华大学师生给王国维建立纪念碑,碑铭也是陈寅恪先生写的。陈先生在碑铭当中最经典的话,就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他说:“士之读书治学,必脱俗谛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你要真正成为学者要摆脱俗谛,把这枷锁去掉,你才能够看清真理。他说先生的著述,“或有时而不彰”,“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他说王国维表现出的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是永恒的。 而我们在陈寅恪先生部分著作当中,如他晚年所写的《柳如是别传》,陈先生最长的一篇著作,八十万字,写一个妓女的列传。柳如是,她的一生就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她后来嫁的夫君钱牧斋,钱投降清人。按照柳如是的想法,她要跟钱牧斋一起以死相许,但是最后钱牧斋动摇了,柳如是也后悔了,所以当钱牧斋上北京,投降者要按照规矩到北京来受训练,钱牧斋也来了。同时投降的还有另外一个大书法家王铎王觉斯,他的书法很好,王觉斯带着他的太太家人到北京来,而钱牧斋到北京来,柳如是一人返乡,留在南方,后来又回到了常州老家。当然钱牧斋在北京也不愿意待,半年之后告病还乡,而在回到常州之后直到他们的死,钱牧斋跟柳如是一起都在从事反清复明之路,他想对他投降的行为能有少许的补偿。 钱牧斋先生,是晚明的高才,有当代李杜之称,他的诗文皆佳。但是他降清是一生的污点,陈寅恪先生对钱不是关爱,对一生污点和可贵之处也都代代明了,但是他说他的投降也有一些难言之隐,后来能够反清复明这也表现很深,其情可悯。而对柳如是的不相信,这种始终保持一种“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他高度礼赞,在一生当中当如此。 而在50年代之后,1953-1954年,北京方面想聘请陈寅恪先生做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本来一开始陈先生想去,但是过程当中发生周折。他的往昔的学生汪篯,也是高才,学问非常高,去看望陈先生,他的表现是年轻人在新政权下非常快乐乐观的前进,陈先生认为知识分子对于政治的变迁,不必急于表现乐观不乐观,要冷静先看,他可能对他过分的乐观情绪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重申了自己“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这就是我们后来在陆键东先生写的《陈寅恪的最后20年》当中披露,陈对科学院的答复,他说学术的问题主要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其他可以不考虑。当时他提出了一个诉求:他说我去可以,希望毛公或者刘公给我写一封信,免于我组织研究所学习什么什么。当然刘、毛二公也没写信,他也没去。 陈寅恪先生他所坚持遵守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我们在20世纪现代学人当中没有看到有第二个人能达到他这种高度和纯度。而这种精神是做学问的前提,一个人如果时刻记住有独立之精神,才能研究学问。当年我写的是“真如易也,无减无增”,“真如易也”是《易经》里的,“无减无增”是《心经》里的,如果你守住自己精神里面的慧眼,或者叫精神的信仰,或者叫思想的旨归,所有精神之外的各种东西对于你可有可无,无减无增。假如你出了几本书,也没有什么增,遇到了一些挫折,也没有什么减,所以精神的自守、安守,这样一种意志,对人生何等重要。我讲的中国现代学者的信仰,以王国维、陈寅恪为代表的这种信仰,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责任编辑:admin) |
- 上一篇:初汉三杰为何唯有张良能独善其身?
- 下一篇:今天我们为何要谈论钱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