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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乱世情缘(3)


    相守香江
    1953年,钱穆创办的新亚书院在一贫如洗的困难中艰辛前进,经费仍然紧张,人事不稳定,学生流失,教授出走。创校四年,始终其事的教授,此时只剩三位。第一批招收的学生有八十多人,此时第一届毕业典礼上只有十分之一。
    1954年,胡美琦从台湾飞来香港和钱穆共患难。这一年胡美琦25岁,而钱穆己经到了花甲之年。她是仰慕他的,她把他当成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生怕他有任何损伤。年轻的她对花甲之年的钱穆开始了无微不至的照料。
    她愿意为此奉献自己的一生。
    自从胡美琦来港之后,钱穆的处境悄悄发生了转变。1954年新亚书院获得美国亚礼学会经济上的支持,经费问题得到很大的解决,同时学校身份也获得了港府的肯定,校舍也得到扩建,在体制上,也增设了研究所。中国文化传承的业基,渐渐巩固。此时的大陆,革命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气氛愈来愈严峻。外面一片红歌,张一贯在屋内艰难练习走路,她要面对一切,必须自理生活,必须独自将钱穆的儿女抚养长大。
    大陆的情形钱穆是知道的,他同时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1956年,胡美琦来港己经两年。钱穆事业和健康上的困顿逐渐得到纾缓,他决定,要给胡美琦一个交代。更实际的问题是,只有家,才能让漂泊在外的人内心有一个归宿。
    这一年两人终成眷属。
    老夫少妻的婚事,还是需要说明。钱穆写信给自己的高徒余英时说:
    穆之婚事,实非得已。以垂老之年,而饮食居处,迄少安顿,精力有限,甚何能久。最近居钻石山,僻在郊野,聊可瞩眺海光山色,并可散步消遥,或于精力心情,稍有所以益。惟美琦以盛年作此牺牲,私心甚望其能继续治学,勿专为家庭琐务毁耳。
    
    钱穆先生与钱胡美琦女士(1967年)(资料图 图源网络)
    事实上,她是他的知己。
    婚后,他们蜗居九龙钻石山难民区,以客厅为书室,一房储物,摆上小桌就是饭厅。她为他打理三餐起居,他则端坐在书室修改《先秦诸子系年》原稿。从此以后,洗衣烧饭洒扫等琐事,全都由胡美琦承担。傍晚时分,他们必然走到海岸长堤望月、观景,散步闲谈。后来搬到沙田山上,楼居有廊有长窗,可远睹青山及大海。她对钱穆笃爱情深、精心看顾,起居饮食等方面关心备至。钱穆毕生守护中华文化,她则毕生守护他。
    她不只料理家务,而且协助他研究、应酬各方关系,眼看丈夫在新亚书院困局中苦撑,她就站在背后给他打气、安慰,一直到港府以新亚书院为基础,合并其他几所私人学院成立香港中文大学,他们才稍稍获得喘息。
    一生知己
    1966年,文革开始,大陆逃港者涌至,香港社会日乱。1967年他们移居台北。像对林语堂、张大千这类大师礼遇备至一般,蒋介石依照胡美琦手绘的蓝图为钱穆建屋造舍,使中华文化在台湾有了一个安定的家。也就在这一年,钱穆彻底与老家妻儿断了音讯。
    钱穆到台北时,己73岁,他在外双溪的小屋里继续不倦地著书立说。是时,钱穆患青光眼,视力衰退,能下笔而不能校改,得靠胡美琦诵读,再听他口授订正,就这样,他在她的辅助中写下近百万言,包括《朱子新学案》《中国学术思想史》等几部晚年较具分量的著作,并且在他们命名为“素书楼”的小屋开设文化学院历史系研究所讲座,传道授业。当时台湾许多大专学生都来旁听,胡美琦把家中一切安排好,自己也加入其中专心听讲。
    1977年,钱穆83岁,胃病复发,卧病40天,到了1978年农历新年才下楼走动,但此时的他双目因青光眼日益严重,几近失明。
    在大陆,和丈夫失去联系的张一贯多年来独自支撑起这个家,她将钱穆的儿女一个个抚养长大。在儿孙眼中,张一贯总是一派安详、乐观,永远给人可以信赖的感觉。1978年,张一贯独自撒手人寰。故去前,她甚至不知钱穆是否仍然在世。
    1980年,86岁的钱穆终于和儿女们重新取得联系。他们通了几封信即匆匆约在香港见面。这一面,他们等了32年。
    那个傍晚,香港拥挤的街头,华灯初上,钱穆的子女们跟着黑压压的人群从红磡车站出来,第一次到香港,他们的眼神依然是怯生生的。胡美琦因为在丈夫愁怅时陪他看过无数次儿女照片,一眼就认出他最心疼的小女儿。她高兴地叫着,拉着己经40岁的女儿的手转头去拉钱穆……
    老父贴近着儿女们的脸,细细地瞧,他几乎看不见,却想望穿32年的空白。
    尘世无常,生命终将老去。缘起缘灭,无情竟是有情。
    1990年钱穆去世,胡美琦为他在家乡四处奔波,寻找归葬的墓地,他生前曾说希望晚年能在这里安度余生。于是,胡美琦几经周折将他安葬在太湖西山湖滨的山坡上,因为这里的景色很像他们当年在香港沙田家中楼廊远眺的景象。
    
    钱胡美琦女士《楼廊闲话》书影(资料图 图源网络)
    安葬钱穆后,胡美琦继承他的遗志,她将全部的生活,投入与夫君共创的“素书楼文教基金会”,在两岸推广传统文化,出版《钱宾四先生全集》,直到22年后完全焚尽自己生命最后的热度。
    钱穆曾有诗曰:若有人兮海之央,欲与晤兮剖中肠,我独来兮海上,孤帆去兮渺然。若有人兮海一涘,欲与晤兮结生死,我独来兮海上,波涛起兮茫然。
    她终归是他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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