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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化:《庄子》谲诡怪异风格之成因


    《庄子》一书,思想惊世骇俗,艺术手法怪出尘端。为表现其骇俗思想,其艺术手法的使用往往趋于极端化。在此略陈浅见,以就教于方家。
    东云见鳞、西云见爪:隐显思想的极端化手法
    庄子思想与世不合,但他似乎不愿与世人作对,而又不能不表达自己的思想,于是,他有意将思想隐藏于文字中,故意制造朦胧模糊的云山雾海。他往往并不直奔主题,而是风诡云谲、缥缈如烟、变化万端、行止不定,如龙行云中,隐首藏尾。如《庄子》的开篇之作《逍遥游》,从硕大无比的巨鹏写到飘浮大地的尘埃,中间杂以杯水芥舟、行路聚粮、蜩鸠之笑、朝菌蟪蛄、大椿冥灵,后续之以冰雪仙子、得道高人,简直是天上地下、神话传说、古往今来、动物植物,想到哪里便写到哪里,信于拈来,意到笔随,忽而叙事,忽而引证,忽而譬喻,忽而议论,只见云气空朦,往返纸上,顷刻之间,顿成异观。初读之时,往往令人如堕五里云雾,不知所云。又如《大宗师》里的寓言故事:南伯子葵、子祀子舆、子桑户、孟孙才、意而子、颜回、子舆与子桑友等,故事各各有异,思绪说飞到哪就飞到哪,离合控纵,出没奇幻,使读者迷于常径。
    然而,文章结构虽然极端散漫,却又绝非漫无目的,任意所之,而是万变不离其宗。上文所言《逍遥游》中诸人诸物,无非围绕“逍遥”二字作文章,或从反面渲染,或从正面铺垫。如鲲鹏虽能变,而其欲至南海,必借“六月息”;尘埃虽小,若要飘浮空中,尚需“生物之以息相吹”;芥舟靠杯水,行路要聚粮……这些例证,无非说明万事万物皆有所待,不能逍遥于世。而《大宗师》中的寓言故事,则是“正赞、反赞,分赞、合赞,借赞、陪赞、明赞、暗赞,浚发不穷,面面各异。赞真人听以赞道,赞道即励真人”,只是要阐明以大道为宗师的旨意。由此可知,庄子之文,既能放得开,又能收得拢,欲行则行,欲止则止,笔法虽千变万化,主题却不离左右周围,恰如清人陆方壶所言:“意中生意,言外立言,纩中线引,草里蛇眠,云破月映,藕断丝连”。
    这种云里雾里的极端化隐藏和显现,使接受者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不善寻草蛇灰线就会被云雾困扰。而拨开云雾的过程,也有一种沙里淘金的乐趣。
    奇特怪异的人物形象:凸显思想的极端化表现手法
    庄子的哲学思想非常深奥玄妙,尤其作为其哲学体系中最高范畴的“道”,更是神秘莫测,它看不见,摸不着,甚至难以用语言直接表述,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地步。所以庄子的思想,用概念、判断、推理的逻辑形式是无法论证的,于是庄子在观察和感受现实的基础上,借助于自我的主观感受,浓缩出一些极端的近乎荒诞的人物形象,完成其一般形象已经难以负载传达其思想的重任,使作品中的形象摆脱了生活逻辑的限制,使其思想得到完整传达。
    如《至乐》篇,营造了庄子枕骷髅睡觉并与之对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荒诞场景。故事说,庄子有一天看到一个骷髅,就敲打着问那骷髅为何而死,并在梦中答应让司命神仙恢复骷髅的生命。结果骷髅不仅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大叫宁愿死,不愿生。他告诉庄子,死后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虽南面称王,也不如死后快乐,故此不愿再生,不愿复受人间之累。这一形象,用极端化手法传达了庄子对人生痛苦的心理感受和乐死恶生的生死观。
    类似的惊世骇俗的观念,哪里是用理论能够说服人的,故而借怪异形象发明之。庄子之所以这样写,当是故意以怪异形象引世人瞩目,以宣传自己的思想主张。庄子凭借这些极端化的怪异形象,将自己的哲学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令人触目惊心,过目难忘,这是庄子思想影响甚大的重要原因,也是庄子散文形成谲诡怪异特征的重要因素之一。
    惊世骇俗的扩大夸张和缩小夸张:张扬思想的极端化手法
    庄子的思想完全不合于世俗。在新旧交替的时代,他无法用温和的、正常的、微弱的呼唤引起人们对他的思想的注意,故此他采用了极端化的夸张手法,让他的思想在无限扩大和无限缩小中引起世人注意。庄子用这样的手段吸引住人们的目光,也就通过这样的手段张扬了他那独特怪异而又超凡绝圣的思想。
    如他讽刺统治阶级为了个人的利益争夺土地,发动战争,就编织了触蛮相争的故事。故事说,蜗角里有触氏和蛮氏两个国家,为蜗牛角上的一块土地打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故事尖锐地抨击了统治者为蝇头微利而不惜牺牲千万人性命的残忍做法。
    如此夸张,在庄子散文中俯拾即是。
    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夸张想象之辞,似是痴人说梦,难免离谱之嫌,却有其实质上的真实意义,它将现实的本质概括得极为深、透,故而能以极端手法,凝聚一个趋于极端和荒诞的现实,达到寓真于诞、寓实于玄的艺术境界。这使他的文章风格奇肆宏放、变化万端,呈现了与诸子散文迥然有异的风貌。
    庄子极端化手法的使用还有许多表现,限于篇幅,不再阐释。
    总而言之,庄子的散文,波澜起伏,怪趣横生,笔如游龙,神奇莫测,“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制造了许多神奇变幻,缥缈如烟的文字,形成了放诞无拘、诡谲怪异的独特的风格。这因使用极端化手法而形成的文章特点不仅使它鹤立于诸子散文之中,而且使它成为中国散文浪漫主义风格的典范。
    来源:光明日报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