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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逍遥之乐


    
    庄子追求的是逍遥之乐,这是一种精神的自我满足,是一种非常识、非世俗的怡悦之乐,是超脱现实我之有限性达到精神之无限的境界。
《庄子》开篇即鲲鹏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这是以文学语言寄托的精神超迈、心胸无限的理想。这种理想是一般世俗之人不能理解的。正如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庄子接着评论道:“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庄子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超越的理想追求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
庄子最好的朋友惠施也不能理解他对远大境界的追求。惠子以寓言的形式批评庄子说:“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回答说:“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显然,这种“无何有之乡”是与现实世界无干的。其逍遥游是脱离现实生活的。然而,正因为庄子认为现实中没有真正的乐,所以只能在纯精神的世界中享受真正的精神之乐。
关于这种超越现实世界的逍遥,庄子有很多描述,比如“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又比如“体尽无穷,而游无朕”。“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游乎尘垢之外。”这种文学的夸张的描写都是为了突出逍遥游的境界之高远、超越、宏大,是一种人世间不可能有的精神享受。
逍遥游的尘垢之外的世界不是上天,不是天国,不是西方净土,而是自己的心灵世界,所以逍遥游也叫做“游心”。“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
“游心乎德之和”的说法突出了庄子之逍遥实际上是心灵的特殊状态。自逍遥游内在的体验来说,其境界极其遥远、广大,但是就这种境界与现实世界的关系来说,则是一种对现实没有任何摩擦的宁静、和悦。
这种精神的逍遥当然不是随便可以达到的,必须经过适当的修炼,摆脱世俗的价值观念,以及对个体自我的牵挂。这种修养的方式之一就是“坐忘”。《人间世》借颜回与孔子的对话引出“坐忘”的内容和方法。
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以上都是一种铺垫,说明忘却一切世俗价值是修养的一个基本过程和要求。接下来,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这种坐忘的最后结果是忘记自身肉体的存在,真正无私无虑,然后体验到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的崇高境界。得到这种境界的体验,自然是一种享受、一种怡悦,或者说,是一种特殊的快乐。
这种精神追求并非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一方面它是一种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说的“高峰经验”,是个人自我感受的最高境界;另一方面它也是身体修炼的一种方法。《大宗师》记载女偊年纪很高,但是“色若孺子”。再三追问他年轻不老的秘诀,他才说:“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这种逍遥游的体验可能类似于今天所说的气功式修炼的结果,并非完全幻想。道家式的精神追求虽然重在心灵的解放与升华,但它同时可以身心共调,体智并养,不仅有利于心理的健康,而且有利于身体机能的恢复和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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