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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明祖师传丨复旺兴隆建伟业之波折之下心更坚


    文/贾来生
    多次兵燹加上年久失修,兴隆山的庙观风雨飘摇,破败不堪。有的庙观只留下个庙基,早已复归茂林修竹。上山的道路为荆棘所遮蔽,草丛中兔走鸟飞,还有一些珍稀的动物,若隐若现。
    
    早已复归茂林修竹(资料图)
    古人留下的至理真言,“若要富,先修路”。刘一明在山上山下走了几遍之后,用诗歌记载下了当时的状况和自己的决心:
    杖藜到后山,满路茨枝攀。
    火速磨镰斧,来春一概删。
    刘一明在山下镇子上的铁匠铺里打造了镰刀和斧头,带上几位徒弟,还联络了一些城里的信士,到了来年春天、冰消雪融的时候,上山砍荆棘,劈山路。
    刘一明走在前面,身先士卒,他把修桥铺路当作是磨炼身心、积累功行的一件大事,以前在南台山时他就曾经去麻峪河修过桥,铺过路。
    
    修桥铺路(资料图)
    砍荆棘,劈山路是很重的体力活。刘一明在休息时还为跟随他一起修桥铺路的弟子和信徒说道教仙真的经典和故事。活儿虽然累,但是大家干得很开心。一些年轻的弟子还边干活边唱起了民歌民谣。大家的手磨起了茧,磨出了血泡,但是都能坚持。
    兴隆山海拔高,气候适合多种植物。山底下多是白桦、灌木丛等,半山腰有很多的箭竹、山柳,山上有很多沙棘和高山柳。这些树种都是很难砍伐的,树根扎的很深,要在这样的树丛中劈出路来,实在是很费力。
    
    先须寻条通衢路,才有因缘把身安(资料图)
    加上兴隆山是由各种石头与栗钙土组成的山体,因而挖起山石来,震得人手的虎口都疼得似要裂开。这些艰难之处在刘一明作的《修路难》一诗中都有反映:
    说修路,委实难,千辛万苦非一端。
    先须寻条通衢路,才有因缘把身安。
    遍天地间人都走,知他那个是阳关。
    倘若修在旁曲径,空费功夫受饥寒。
    受饥寒,事有差,几时功成得回家。
    急须访问过来人,求条明路作生涯。
    忽然晓得个中意,收拾利器住三叉,
    要口站定速下手,勇猛精进蔑以加。
    蔑以加,要长久,耐得颇繁受淡口。
    蓬头赤足如固然,破衣垢面那怕丑,
    风霜雨雪都不顾,人情世事都摇手,
    三千八百行当完,因此受的人难受。
    修路的日子是漫长而困难的。特别是面对降雨量多,灌木荆棘布满的石山,那就更加艰辛了,如果没有决心、恒心和韧劲,那是很难坚持下来的。刘一明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加上他的人格魅力和号召力,带领有热情、有信仰的道教徒一直坚持修到了深秋时节。
    
    功莫大矣(资料图)
    功夫不负有心人,山底下峡谷两边的道路和东西两山上的道路终于彻底修通了。兴隆山东西两山形成的峡谷内的清泉均系马衔山积雪渗漏之水,后汇合在一起,向峡外东流,供县城中人饮水和万余亩农田灌溉。
    刘一明修通峡谷和二山的道路,功莫大矣。从此以后,不但上山有路可走,而且峡谷内外的人们也可方便来往。
    今天,当人们在畅通无阻的大道上前行时,在风景如画的山上漫步时,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到过,就在你站着的地方,先驱者们是如何披荆斩棘,磨破双手,一镐一锹地用他们的鲜血和汗水,为后人创造着舒适和幸福生活的环境。
    
    人间路就是天上路,修人间路就是修登天路(资料图)
    先驱者们的辛苦和艰难又岂是语言文字所能表述的!所以,刘一明一直把修桥铺路当作是自身修习的苦行,为他人谋福祉的头等大事。他认为人间路就是天上路,修人间路就是修登天路。
    一边在忙着修路,刘一明一边就开始筹划着如何重修兴隆山的宫观了。他正愁缺少银两的时候,恰好一个故交,兰州的信士葛云英前来探访。刘一明对葛信士说:“山上神殿即将倾倒,如果善人能发诚心,资助修补,那是最大的功德。”
    葛云英听了,爽快地回答道:“道人若肯烦心,我愿成就”,当即捐出了银两。转眼之间已是冬天,兴隆山冰雪覆盖,修建无法启动。于是,刘一明每天炼功读经,以待来年。
    
    净手掬些子,烹茶度寥寂(资料图)
    冬天的兴隆山是寒冷而凄美的。远望西南的马衔山,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白云,哪里是白雪。天地的界限被融合,群山的褶皱被抹平。近处是大雪封山,银装素裹,娴雅静谧,只听见一阵阵雪珠洒落银盘的沙沙声。刘一明一生写过许多有关雪的诗歌,例如《夜雪》写到:
    早起开门望,山川尽是银。
    凡夫难取用,道士可淘尘。
    另一首诗写到了大雪封山时,道门生活的寂寞:
    天晴三四月,积雪未曾消。
    树挂绵花絮,檐悬钟乳条。
    阳山犹现路,深谷尚拥挤。
    净手掬些子,烹茶度寥寂。
    兴隆山的冬天,大雪压境,寒冷异常。刘一明自从乾隆四十四年(1779)来到兴隆山后,就住在混元阁东侧、雷祖殿南端向阳一个山坳石室中。
    这里有许多石室,是个小型的建筑群,依山势分上、中、下三层,左侧有石台阶将各个石室联为一体。上层有两间砖木结构的平房,称炼丹楼,刘一明在此炮制中草药。中层有一大两小三孔砖窟,刘一明将其作为藏书洞,存放著作、书版。
    
    陋室修心(资料图)
    下层的正面是砖窟,是刘一明起居和著述的地方;下层的侧面坐北朝南有一石窟,是刘一明的卧室。卧室呈卵形,小而简陋,长约五尺,宽约四尺,正面有石台放置油灯,下有石枕。卧床就是一个石砌火炕,用草泥抹平。
    这么一个简陋的仅能容身的小石窟,刘一明幽默地称其为“自在窝”。从1779年至兴隆山一直到羽化,中间除了有三年外出云游,一次渗水修补以外,刘一明在这个自在窝中住了整整三十九年。他给这个自在窝写过很多诗词对联,其中《自在窝铭》写道:
    “栖云之阳,有个窟窍,左右护卫,前后紧要。风尘不侵,日月内照,至虚至灵,最神最妙。山人住居,独弦绝调,名利不牵,富贵难钓。有时自歌,有时自啸,有时自眠,有时自跳。噫!兴来岩头吼一声,恍惚空中有人叫,这个自在口难言,捧腹呵呵一大笑。”
    
    我居自在窝,尽道我头皤(资料图)
    他还作《自在窝吟》十六首,其中有两首写道:
    我居自在窝,不问古经科。
    道义随心有,执柯岂视柯。
    我居自在窝,尽道我头皤。
    年老心犹少,修真怕怎么?
    兴隆山,山高气温低,刮风彻骨冷,居住在石室中更是阴冷异常,此等艰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刘一明却以苦为乐,不但没有抱怨,反而铺着他随带一生的半张狗皮,常常一盏油灯、一支蜡烛,彻夜不眠,读经解易。他的《夜看丹经》诗称:
    一夜贪书未得眠,犹如大道古人传。
    有心会到无心处,浑浑沦沦太素烟。
    石室在西山之巅,距离山谷还有数里之遥,且道路崎岖,除了一条羊肠小道之外,便是茫茫林海悬崖。遇到雨雪,石室之外寸步难行。
    来年,山下洗心亭修成后,徒弟们都劝刘一明搬到山下去住,以解每日登山之苦。但是,刘一明说,修行何言安逸,日日登山更利于磨炼身心。因而,刘一明继续住在石室。
    
    寒夜孤灯,刘一明祖师自得其乐(资料图)
    由此可见,刘一明能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意志坚定,三军难破,为什么他一直住在山高路远阴冷简陋的“自在窝”呢?他曾经为“自在窝”写了十四幅对联,其中有几副对联讲到原因是:
    山高洞僻,无应酬无扯拖,此间正是安身地
    事少心闲,常快乐常舒坦,何处再寻保命丹
    谷中藏神,无象无形堪作友
    洞里有我,至清至静不生尘
    地僻人稀,无是无非常快乐
    心情意静,少恩少屡永安闲
    在自在窝里,刘一明找到了自由、清静、远离尘世的自在生活,但他并不谢绝人世。他在此地仍然炼丹解经,编撰著作,炮制草药,治病救人,谋划兴山建观,广交天下信士。
    到了春天,兴隆山上也变得温暖起来,一派欣欣向荣的初春景致。刘一明有诗称:
    节到春初分外鲜,黄芽碧草透山川。
    如何得此光辉景,门柄回寅本自然。
    开春以后,万物复苏,刘一明用葛云英等信士捐赠的银两,从峡口、梁家湾请来工匠,还发动了当时的信士当义务小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修建了灵官殿,重塑了宫观护法、都天灵官王善神像。
    
    洗却尘缘垢,白云任往还(资料图)
    后来他还在山脚下,兴建一小院,命名洗心亭,专门招待远方来山参访的道士。洗心亭完工时,刘一明赋诗一首:
    亭前旋碧水,屋后起高山。
    洗却尘缘垢,白云任往还。
    兴隆山道观恢复的消息,一时间不翼而飞地传遍了西北地区。从西北各地陆续有全真道士慕名来山挂单。刘一明从来山的道士中留下了一些人,开始宫观的早晚诵经焚修。山区周围的道教徒也接踵而至,烧香供养。刘一明为灵官殿和洗心亭写了楹联,灵官殿的楹联是:
    智察秋毫,虚做样分明哄尔
    神通暗室,真功课始可朝吾
    洗心亭楹联是:
    极往知来地,要上云山拾脚步
    通前达后亭,欲要参圣洗心田
    就这样,兴隆山开始恢复了“洞天福地”的景象。
    面对兴隆山遍山新修的山道,重建的宫观殿堂,刘一明心里是很欣慰的。他在满山金黄的秋天,撰写了长篇七言诗《栖云歌》,借景抒情,畅开心怀,诗中写到:
    庚子中秋无事游,踏遍栖云五峰头。
    恍惚神入昆仑顶,杳冥身到希夷楼。
    栖云山中有美景,多人见之不赏领。
    只因云深路途难,所以当面都看冷。
    美景美景大非常,超出万象角胜场。
    松柏参天藏幽径,烟霞半岭锁仙庄。
    南有来龙北有照,南北相映空中窍。
    朱雀玄武颠倒颠,露出谷神一座庙。
    东山环抱西峰迎,东龙西虎性合情。
    隔得潜通无生有,这个消息鬼神惊。
    左一水兮右一水,一左一右分壬癸。
    扬清激浊判阴阳,源头活处绽珠蕊。
    这个蕊,这个珠,聚则一本散万珠。
    养育群生多利益,昼夜流通不滞濡。
    我爱此水清且涟,洗尘涤垢到深渊。
    低头便见本来面,别有风光招鱼鸢。
    ……
    可叹来往人不知,不知栖云有仙芝。
    忙忙一世空老耄,临渴掘井却怨谁?
    我到栖云我甚乐,避去名利重天爵。
    忙里修补有漏因,闲处施舍济人药。
    有时自歌自己和,有时行住或坐卧。
    万缘俱空得自如,任他日月眼前过。
    ……
    在开山修路、修建灵官殿和洗心亭的过程中,刘一明深深地感到了道教的衰落和社会对道教的歧视,以及工程缺料缺钱的尴尬。很少有人能想象到他作为当事人,在与各方交涉中所受到的冷落与艰难。
    
    清圣祖康熙像(资料图)
    清代道教,基本上是处在衰落的低潮时期。衰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外因是缺乏朝廷在政治上的支持。清朝皇帝是满族人,信奉萨满教。入关后接受了藏传佛教,对道教乃至于对汉传佛教都不加支持,只是为了利用汉人才不去专门禁止,听其日渐式微,自生自灭。
    康熙曾有诗题曰“御史有以沙汰僧道为请者,朕谓沙汰何难,即尽去之。不过一旨之颁,天下有不奉行者乎?但今之僧道实不比昔日之横恣,有赖于儒氏,辞而辟之。盖彼教已式微矣。且藉以养流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将此数十百万无衣无食游手好闲之人,置之何处耶?故为诗以见意。”
    康熙的诗称:“颓波日下讵能回,二氏于今亦可哀。何必辟邪犹泥古,留资画景与诗材。”康熙在诗里认为,保留佛道仅仅是为了安置大批游手好闲之人,仅仅是为了留作诗画之资,这种说法本身已经是对佛道教的一种嘲弄了。
    
    汉学家孔飞力先生曾作《叫魂》一书记录乾隆一朝之宗教事端(资料图)
    在刘一明所处的乾嘉年间,满清统治者一再严加防范,贬低和抑制道教和道教领袖,将正一道天师降低级别,免去朝觐。严格禁止道教发展道徒,扩张势力。
    从道教自身发展的内因看,清代道教缺乏全国性的统一组织,缺少有能力的领导,特别是缺乏在教义理论上的创新,于是,对社会的影响力日渐衰微。
    在这样一种社会条件下,刘一明单枪匹马地在西北宣传道教,弘扬内丹,募化钱财,开山铺路,修观建庙,收徒发展,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资料图)
    不论是有钱的,或者没钱的,大多是势利之徒,他们不把布施财物,出工出钱出粮修建宫观看做是一种美德。他们也不相信这么做在现世会得到好报,在未来会惠及子孙。他的徒弟每次去村子里募化回来,都向他诉说着人们把他们当乞丐一样打发。
    刘一明理解人情的淡漠,世态的炎凉。人们逐利而生,加上黎民百姓日子过得艰难,因而他也明白恢复兴隆山道教宫观主要要依靠自己。
    我们设想一下,刘一明作为一个富商之子,在兴隆山造就千秋之伟业,纯粹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宗教理想,决无半点私利可言。其言其行,如磊磊之日月,真是可歌可泣。但是,要把东西二山,自下而上的道教宫观全部修建起来,又谈何容易!
    
    道心更笃(资料图)
    所以,有一天饭后,刘一明下得山来,来到洗心亭,在众人前宣布,他即将要出去云游。这句话对他的徒弟和信士就像当头一盆凉水。
    刘一明在兴隆山聚徒讲经,修路建庙,已经有了威信。人们把他当老师一样尊重和爱戴。众徒弟信士心中想到,“他如果云游去了,那我们在兴隆山还能做些什么?”
    刘一明是他们的老师和领袖。一群绵羊如果没有一头雄狮的率领,那永远只能是一群驯服的绵羊。他们如果没有了刘一明的博学境界,就没有人组织策划与协调安排,最后的结果只能作鸟兽散了。
    
    这句话对他的徒弟和信士就像当头一盆凉水(资料图)
    所以刘一明之言一出,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有的急忙说道:“道人您为何不重开此山,以恢复历史古迹?”有的说,“师父功德无量,不能半途而废。”刘一明回答说:“我不过是个游方道人,有何力量恢复这一山诸多古迹?况且也真怕烦心。”
    众信士弟子们又说:“这是大功大行之事,道人如果愿意留在山上,重建两峰殿宇,我等自去募化,共同成就功德”。
    刘一明听了众人之言,走出门外,看到兴隆山满山青翠,听到峡谷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想到重建兴隆山百废待兴,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而自己当初出家的目的是要达到内丹修练的最高境界而不是修路建观这些事。
    
    流水潺潺(资料图)
    于是他对众人说,“我自从出家,就把访内丹名师达到内丹的最高境界当做目的,修路建观,在修行人看来只不过是积德行善的小功而已!”
    跟随着他的弟子和信士,都带着企望的眼神看着他,纷纷说道,“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嘛,我们团结一致,就有力量了”,“我们都跟随您,支持您,众人拾柴火焰高,迟早有一天能复兴名山的”,“老师的内丹要修,兴隆山的道观要建。道人若能复兴名山,建成十方丛林,那是服务众生,教化百姓的千秋伟业啊”。
    刘一明听到这里,心里一震。徒弟们这是有思想有见地啊!关于什么是真正的功德,这时他想起《景德传灯录》上人所共知的关于举梁武帝萧衍与菩提达摩的那段不欢而散的著名公案。他俩的对话是:
    
    梁武帝像(资料图)
    帝问:“朕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记,有何功德?”
    祖曰:“并无功德。”
    帝曰:“何以无功德?”
    祖曰:“此但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
    帝曰:“如何是真功德?”
    祖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帝又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
    祖曰:“廓然无圣。”
    帝问:“对朕者谁?”
    祖曰:“不识。”
    冯友兰说过,佛教是负的思维方法。关于梁武帝造寺、写经、度僧有无功德的问题,有人会以性寂圆空的观点来赞同达摩的看法,认为它们是无功德或是小功德,有人则不然,认为这也是一种大功德。
    刘一明是道教徒,曾主张在家出家,和光同尘的修行。他当然认为一个人如能同众生一起,造福一方也是功德。虽然我们应该不执著于名利和现象世界,但奉献社会、服务众生永远是值得赞赏的。
    
    奉献社会、服务众生永远是值得赞赏的(资料图)
    就这样,在徒弟信士们的再三恳求下,刘一明感到了兴隆山众生的诚心,想到自己作为道门弟子,也有使命将兴隆山道教发扬光大,不能打退堂鼓。最终就留住在兴隆山,和众信士一起,分头募化钱粮,筹集建观资金。
    未完待续……
    (编辑: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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