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朴民:汉武帝“建元改制”的风波(4)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5:11:37 中华读书报 黄朴民 参加讨论
他们既然蒙承圣上的恩典,也就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写下政治上的最大败笔、酿成生命中的致命苦酒。这就是他们居然在历史上第一个公开倡导“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列候、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王)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汉书》卷六,《武帝纪》) 当然,在推动此事过程中,王绾、赵绾等人还是对窦太后的威权有所忌惮的。所以,他们不敢公开地将罢黜“黄老之言”列入任务的清单之中,免得“投鼠忌器”,直接冒犯和触怒窦太后的“天威”,招惹不测之祸,而只是将法家、纵横家的学说作为直接打击的对象,当然,这也是一种投石问路、旁敲侧击。想观察窦太后本人对此的反应之后再相应地推进改革。 可是,他们也太低估窦太后的政治智商和政治魄力了。窦太后可不是好唬弄的,她眼睛虽盲瞎,可心里却明白如镜。赵绾、王臧等人的小伎俩哪里能骗得过她,其奏议中所包藏的祸心,窦太后洞若观火、一清二楚。她知道,王绾、赵绾、王臧之流主张废黜法家、纵横家学说,不过是虚晃一枪,属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在窦太后看来,赵绾、王臧之辈的真实意图,是针对“黄老之学”而来,是企图用儒学来替代“黄老之学”,从而实现国家统治指导思想的“鸠占鹊巢”、“桃代李僵”。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学术问题,而是关系到国本动摇的政治和平演变问题,居心叵测、莫此为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为“黄老之学”的坚定信奉者,作为西汉王朝当时实际上的最高权威者,窦太后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可恶的政治挑衅行为的。她决定反击,决定给其对手及其幕后支持者以最严厉的惩罚。让他们明白,究竟谁才是大汉王朝的真正主宰者,“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你如果让我一时间不痛快,那么,就对不起了,我就让你一辈子都不好受。 窦太后的雷霆之怒,很快就落到了赵绾等人的头上,在强大的政治权威如泰山压顶之势扫荡过来时,儒生人物的赵绾、王臧等人,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只能是大败亏输、束手待毙:“太皇窦太后好《老子》言,不说儒术。得赵绾、王臧之过以让上。”(《史记》卷一百十七,《儒林列传》)“窦太后大怒。乃罢逐赵绾、王臧等,而免丞相、太尉。”(《史记》卷一百零七,《魏其武安侯列传》)在窦太后的绝对权威面前,作为赵绾、王臧等人后台的汉武帝也抗不住了,不得不忍痛割爱,丢卒保车:“上因废明堂事,尽下赵绾、王臧吏”(《史记》卷一百一十七,《儒林列传》)。 赵绾、王臧入狱后,知道窦太后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穷追猛打,弄个水落石出。这绝对是最糟糕的前景,很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穷根究底、查究到汉武帝那里,使得汉武帝本人也难以摆脱干系,导致其皇位岌岌可危。为了保住汉武帝,赵绾、王臧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自我了断,使事情到自己身上终结。于是,他们最终做出了平生唯一一件最正确的决定,“皆自杀”。 至此,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政治大较量中,窦太后终于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以柏至侯许昌为丞相,武强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魏其、武安由此以侯家居”(《史记》卷一百零七,《魏其武安侯列传》);“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皇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令万石君家不言而用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史记》卷一百零三,《万石张叔列传》)汉武帝以儒学取代“黄老之学”成为封建帝国统治指导思想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轰轰烈烈的“建元新政”至此偃旗息鼓、灰飞烟灭。 建元六年前135年,身历四朝的政治老人太皇太后窦氏终于抗衡不了自然规律的作用而寿终正寝了。这时,汉武帝的政治“禁锢期”遂告终结,他终于拥有了全权,可以乾纲独断、随心所欲了。这样,儒学统治地位的确立之时机才完全成熟了。汉武帝于是乎堂而皇之地征召“贤良文学”们询问治国安邦之策略,并郑重其事地公开宣布:“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也。” 在这样的热忱鼓励下,“一代儒宗”董仲舒走到了历史舞台的中心,正式呈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国策建言,并为汉武帝所欣然采纳,西汉王朝的统治指导思想遂有了彻底的改变,整个中国的历史文化进程从此揭开了崭新的一页。(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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