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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先生吟诵:苏轼《八声甘州》


    叶嘉莹吟诵:苏轼《八声甘州》
    好,下面有一首也是长调,苏东坡苏轼的《八声甘州》,还是请牛牛先读一遍。牛牛: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它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叶嘉莹:很好,牛牛基本上对于读词的平仄顿挫都掌握得不错。好,现在我也把它来用我们拖长的调子来读诵一下。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它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一般而言这不是唱,有的人觉得对词感动了,他觉得那样读还不够,就把它拖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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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摘自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苏轼》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八声甘州》寄参寥子
    我们先看《定风波》,再返回来看《八声甘州》。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苏东坡在新党当政时曾被迁贬,下过乌台狱,几乎被处死,被迁谪到黄州。后来,新党失败了,旧党上台,苏东坡被召回朝廷,他与旧党司马光虽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在论政之间,他不苟且随声附和。一个人一定应该如此,不是说不分黑白,不关痛痒,也不是什么都认真起来跟人家斤斤计较,该放过去的放过去,该持守住的持守住。
    这首词是在黄州作的。说得很好,用字很好。穿,打有力量。苏东坡说,如果你是有修养的人,莫听穿林打叶声,这正是中国古人所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有些人不是被雨打败了,是自己把自己吓倒了。“何妨吟啸且徐行”,这真是通达的看法。衣服打湿了,却没有东窜西跑,我唱着歌,吟着诗,慢慢向前走,没有停下来。有竹杖芒鞋比骑马还轻快,我不怕外边一切风雨的变化,我是准备着冲冒着风雨过我这一生。寒冷的春风把酒吹醒,雨后一阵风来,觉得有一点冷,山头西沉的斜日的光亮迎面照射过来。因为风雨没有改变我苏东坡,我回头看我走过的路,虽然经过一段风雨的萧瑟的遭遇,但是对我而言,“也无风雨也无晴”。再有打击我也不怕。
    他既然与旧党的人论政不合,于是出官到杭州。后来又被召回汴京,《八声甘州》就是离杭回汴京时写的。回到朝廷以后的结果如何,将来的得失祸福如何,不可逆知。你看他这首词: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
    写得真是很好,有超越的一面,也有悲慨的一面。那多情的风卷起钱塘江潮涌来,又无情地送潮归去,宇宙万物都是如此的。
    “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
    钱塘江上,西兴浦口,有多少次的潮去潮回,有多少次的日升日落。
    “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
    我们不用说今古的变化,就是宋朝党争之中,有多少人起来又有多少人倒下去了。
    “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现在我年岁已经老大了,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忘机”则是说把得失荣辱的机智巧诈之心都忘记了。
    后边你看他的转折。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
    他说我现在难以忘记的是,当春天在美丽的春山之中,当空濛的晴翠的山峦烟霭的霏微之中,我在西湖跟你在一起的生活。
    “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
    在这么好的西湖,这么美的风景之中,我碰见你这样一个知音能诗的好朋友,像我跟你这段遇合,是千古难求的。可是现在我要离开你,我也要离开那春山好处的西湖,去到朝廷之中,是祸是福,不可逆知。“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
    谢公,晋朝的谢安,官至宰相,可是后来受到猜忌,出官到新城去。去的时候,谢安造了泛海之装,说将来要从海道回到故乡会稽东山去。可是,不久他生病了,被人从西州抬回。谢安死后,他的外甥羊昙非常哀痛,从此不从西州门经过。苏东坡这里写得很悲哀。他说我跟你订一个后约,有一天我要离开汴京,将从海道回杭,希望能如愿以偿。
    “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希望我不要死在那边。送我走以后,我就死了,你再经过首都的西州路,为我流下泪来。我希望我们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可是,后来苏东坡被贬到惠州,被贬到海南,据说参寥子曾经不远千里追随寻访他。
    像这样的词,前边写得多么开阔,多么博大。“有情风万里卷潮来”,那真是天风!真是海涛!而中间写的政治上的斗争,多深刻悲哀。认识苏东坡,不要只看他浅显的豪放的词,你要看他天风海涛之曲与幽咽怨断之音两种风格相糅合的作品。这才是他真正最高成就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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