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台】论语中级读本:八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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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中级读本(八佾篇) 作者:尔雅台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七零年岁次己亥正月三十日壬寅 耶稣2019年3月6日 论语乃孔门圣经也。惜时下注本杂乱,血脉难接,迫切需要标准读本。而学以阶圣,当有次第,故这个读本又需要分级。少儿读经以理解语境语意为主,是为初级。及其稍长,则需要以通义理为主的读本,是为中级。未来则需要以通公羊大义,进而以六艺之教而通贯之的读本,是为高级。 本中级读本以通义理为主,故以朱注为底本而编制。其特色有三:其一是以黑体突出经文,略加音注,以利诵读;其二是参考最新之文字训诂成果,回到孔子的语境,体贴圣人之本来意思;其三是义理发微,以朱子集注为主,以明清以來的成果作补正。编者之意,不在一时之时髦,而在能历久弥新,以接引时人,优入圣域。尔雅台谨按。 正义曰:前篇论为政。为政之善,莫善礼乐。礼以安上治民,乐以移风易俗,得之则安,失之则危,故此篇论礼乐得失也。凡二十六章。 3.1 孔子謂季氏八佾(yì)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〇季氏,鲁大夫季孙氏。佾,舞列也,每佾八人。天子八佾、诸侯六、大夫四、士二。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礼乐,故孔子讥之。忍,从刃从心,决绝也,合义谓坚忍,犯义谓残忍。季氏于家庙而强忍犯义,则何事不会强忍犯义。诛其心也。 〇孔子为政,先正礼乐。礼乐者,非由天降非由地设,由人心生者也。礼本于人心之仁,非礼违礼之事,皆从人心之不仁来。忍心亦其一端也。忍心,则心地薄凉而觊觎而抢夺,破坏人群一切相处之常道。周之礼乐秩序走向崩塌,即缘于卿大夫群体之忍心也,故夫子痛心疾守而诛之。后来孟子论仁政,即立基于不忍人之心。孟子公孙丑上曰: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3.2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〇三家,谓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雍,周颂篇名。彻,同撤,撤祭也。天子宗庙之祭,则歌雍以撤,是时三家僭而用之。相,助也,助祭。辟公,谓诸侯及二王之后。穆穆,深远之意,天子之容也。此雍诗之辞,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乎。 〇前章怒骂,此章嘻笑,讥其无知妄作也。鲁僭天子礼乐,非有他意,不过炫美。然不知礼乐之内涵,只羡慕在上位者礼乐之浩大奢华,而闹笑话。夫子即歌雍一事喝破其愚,尚其俛而思之乎。盖对礼之无知,乃是导致僭越礼制的重要原因。礼制无一可假,知礼才能相礼也。 3.3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〇而,转折词,却。作为人却不仁,奈此礼乐何。此于八佾雍彻之后,叹鲁君臣僭用天子礼乐,乃徒有其表,而丟失礼乐之根本精神也。 〇仁为礼乐之元。儒行云:礼节者仁之貌也,歌乐者仁之和也。孟子云:仁,人心也。礼序而乐和,皆发于人心之理也。人心之理,天地之性也。礼者天地之序,乐者天地之和。圣人法之而贵礼乐,以安上治民移风易俗也。不仁者而用礼乐焉,则仁者之属无所施之,是背天地而失其理矣。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 3.4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〇林放,鲁人,季氏家臣。礼,礼仪。见世之礼仪繁文奢华,而疑失其本也。与其,如其也。言礼仪之本意不在排场,奢不如俭也。冠婚祭祀之礼皆当如是。惟丧礼独不可,故言与其易也宁戚。易,治也,仪文周到也。丧者人情之所不得已,丧礼若重在节文习熟,则是乐于丧而非哀戚之情也。 〇礼仪之本,在质不在文。奢易过于文,俭戚则近质。周衰之世,以文灭质,故夫子告以损文以就质也。盖志为质,仪物为文,文著于质。质文两备,然后其礼成。文质偏行,不能俱备而遍行之,宁有质而无文也。朱注引范氏言曰:“夫祭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随其末故也。” 〇有以初终为本末者,以人事言之也;有以体用为本末者,以天理言之也。林放问本,而夫子姑取初为礼者,使有所循以见本,而非直指之辞也。若求其实,则上章所云「人而不仁如礼何」者乃为径遂。夫礼贵在其志,故夫子尤重返质之义。然恶其泰而渐至于僭,则又损质以就文也。孔子之道,先质而后文,右志而左物,变通趋时,所谓「裁成天地之道辅成天地之宜」是也。礼贵得中,文质得宜,用皆显仁而天下之大本立矣。仁也中也诚也,礼之大本也。 3.5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〇亡,通无。夷狄,谓蛮夷戎狄等野蛮部落。诸夏,谓周所分封之诸侯各国,也称中国。夷狄无礼义,虽有君,不及中国之无君也,明不当弃夏即夷也。 〇此章明夷夏之辨。君者,善群者也,群下之所归心也。繁露王道篇曰五帝三王之治天下,不敢有君民之心,言敬畏也。故君为德称。夷狄之君,春秋所不君,盖无礼义也。此见夷夏不唯种族国别之谓,而以有礼义与无礼义为断,夷即野蛮夏即文明也。诸夏虽暂无有道之君,而礼失可求诸野,言中国礼义之盛矣。故曰:有礼乐文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义之大谓之夏。是夫子作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不与无礼义者制治有礼义也。 〇夷夏进退,治乱之机也。春秋时,孔子知其微矣。若秦若楚若吴,夷狄也。春秋书其君,盖秦乐有夏声,故渐进之也。迨其后,周衰而秦兴矣。此孟子所谓用夏变夷也。繁露曰:晋变而为夷狄,楚变而为君子,故移其辞以从其事。春秋不予夷狄而予中国为礼,夷狄有德者可进而为中国,诸夏无德者则退而为夷狄也。诸夏而不能夏者,亦可知矣。通鉴齐纪称李元凯对魏主云:江南好多臣,岁一易主;江北无好臣,百年一易主。斯言不亦伤乎。故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盖僭乱者,臣有亡君之心,又君失其道犹亡君也。程朱之说,唱尊王之义以进也。然此义迂曲,乃持进退义而引而申之也。 3.6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汝)弗能救與(欤),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céng)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〇旅,天子祭山之名,季氏僭之也。冉有,孔子弟子,名求,时为季氏宰。救,补救,止其僭也。曾谓,犹今云难道。言神不享非礼,林放尚知问礼,况泰山之神乎。讥季氏欲诬罔而祭之也。 〇上章明不当弃夏即夷,季氏旅于泰山即是弃夏即夷也。周官大宗伯云:国有大故,则旅上帝及四望。旅,陈也,陈其祭祀以祈焉,非常祭也。季氏欲依王者因名山升中于天之事,故于泰山行旅上帝之礼。孔子以旅泰山合之八佾歌雍,尤非常之事,知冉有之不能求,而不能已,故迫切其辞也。盖当是之时,僭滥而不能止,诸夏蔑弃君命,亡其君而就夷狄也。夷狄之君,贵力而寡德,有君而无礼,故春秋不君之也,泰山之神不顺之也。上天有好生之德,岂顺逆僭。所顺之者,尧之为君,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也。故孟子曰: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 3.7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〇射,比箭。言君子恭逊不与人争,而于武艺比试必有所争也。如祭祀择士的大射之礼,偶进三揖而后升堂,射毕揖降以退也。又以俟众偶皆退,胜者乃揖,不胜者升而取觯(音置,酒器)立饮也。言君子雍容揖逊乃如此,则其争者礼义也,而非小人血气之争也。 〇此章论君子风度。夫子以射礼为例言之也。盖礼乐射御书数是当时士君子的基本功课,又称小「六艺」。揖让,打躬作揖,互相谦让。春秋时,天下动以智力相争,夫子欲以礼让化争,故此章重在揖让二字。礼记乐记篇曰: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又射义篇曰:射者,进退周旋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此可以观德行矣。有礼义范其德行,则恭敬退让之意油然而生,人心风俗岂有复出于争者哉。是君子之道,修之于己,而毁誉一任之天下,安其分定,而利害任其去来,无所争矣。不争而天下平矣。 3.8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〇倩,面颊酒窝。盼,眼球黑白分明。此二句出自卫风硕人,谓美人嫣然有双颊微窝之巧,秋波流盼之美。素,粉地,画之质。绚,采色,画之饰。谓巧笑美目这种绚丽皆奠基于倩盼这种自然美质(素)的基础上。子夏发现此现象挺有意思,故问夫子怎么解释。夫子答之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绘事,绘画之事。后素,后于素也。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 〇子夏立马联想到礼亦后之也。礼,谓礼文,即绚之义也。檀弓言礼有馀礼不足者,皆谓礼文也。礼记礼器云: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谓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子夏于诗遇之,感而遂通也。当文盛之世,礼失其本,质文之不相谋久矣。夫礼之有仪文者,犹之绚也。若弊玉未将,酬酢未行之先,有其诚然欲尽之心,以格神人而接上下,于是而后以礼从之,则礼因忠信以行者,莫不成章焉。莫为之先,而波波于仪文,则礼亦不足以为美乎。起,启发也。起予,言能起发我之志意。子夏因论诗而知礼,犹子贡因论学而知诗,故皆可与言诗也。呜呼,观于夫子之许,可以知诗焉,可以知礼焉,可以知学焉。无他,求之于实而已矣。 3.9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〇上篇云: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故此于夏殷之礼,俱曰吾能言。杞,夏之后。宋,殷之后。之,往也。征,证也。言往杞宋二国均不足以证成其礼也。文,指典册。献,犹贤也。此言杞宋二国典册既亡佚,又无秉礼之遗贤,故不足为征验也。如文献犹足以资考证,则吾能证成之矣。 〇此章言礼之文献。当知文与献乃二义,文章与贤才也。元代马端临作《文献通考》方把二字凝固为一词记述历代典章制度,遂与古义有别。礼运称孔子云: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义,夏时之等,观之而已。此文不足也。而献不足可知矣,盖其鲜守文之贤也。左传载僖公二十七年杞桓公来朝,用夷礼。公羊传载僖公二十五年宋三世内娶,是三世失礼而君臣道丧矣。皆非其国而变于夷故,又无贤者为之讲求典礼,故孔子伤之。 〇礼不可空凭礼意,须文献证成之。礼意是本,文献是迹。文是陈迹,著于典章制度也;献则鲜活,贤者日用之率循也。倘文已散佚,献复凋残,虽断简残编之偶在,遗民野老之或传,而得其一端,忘其全体,不足矣,故不能征矣。船山先生云:使他日者,遇遗文于残缺之馀,逢故老于迁流之后,使一事而有其初终,一物而有其法制,吾则可即物以印合其义,即事以推求其意,无难取两代圣王所以齐一天下之大用,而显然证之曰「此可通万世而不易者也,此则因一时为损益者也」,于以求大中之矩以垂于后不难矣。船山先生之论至已乎。 3.10 子曰:褅(dì)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 〇褅,周制君王之丧入太届合祭,三年袷,五年褅矣。灌者,方祭之始,用郁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既灌之后,列尊卑,序昭穆。而鲁逆祀,跻僖公,乱昭穆,故不欲观之矣。 〇此章当与歌雍章合看。中庸云: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昭穆之制,先王灵位,始祖居中,左昭右穆,自有规秩。而当是时跻僖公,即违制升僖公灵位,故春秋讥之。礼运称孔子云: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考之杞宋而不能征,而鲁行周礼本最为完备,却也是僭乱不止,有文无献,孔子所以深叹也。 3.11 或問褅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〇上章云不欲观,或人问之。答以不知之者,为鲁讳。讳国恶,礼也。若其说之,当云「禘之礼,序昭穆」。示诸斯,示诸掌也。言知褅礼之说者,于天下之事,其如指示于此掌中之物。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谓其明且易也。 〇上二章夫子孜孜于文献考征,非一味复古之文饰,乃在探求古人言礼之意也。故周公制礼以治天下之深旨,夫子深知矣。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犹孟子言治天下可运诸掌上,乃实指其理,非空言其效也。程季清曰:王者于天下大定之后,方行褅礼;尔时九州之方物,毕贡于前,历代之灵爽,尽格于庙,可谓竖穷横遍,互幽彻明,浹上洽下,无一事一物,不罗列于现前一剎那际矣;示天下如其掌,不亦宜乎。 〇先王报本追远之意,莫深于禘。褅之说,兼天褅庙禘而言。李氏云: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知其理而仁孝足以体之,则物与民胞,皆我度内,子孙臣庶,呼吸相通,而治天下不难矣。故中庸又引子之言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夫禘之说,唯先王能体其理而制之,唯王者以明德居天位,尽其仁孝以行而遇之。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故禘礼设,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天下之理皆在焉。圣人之所以发明褅礼之理者,又何赏不深切著明乎。 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〇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敬。祭祀之诚意俱,则祭时如真有祖先或神在上一般。然时人多奢僭而不知本,其内祭外祭皆虚文而无实,故夫子谓之「吾不与祭」。吾不与祭,则无如在之诚,与不祭同也。 〇此章明祭祀之礼,重在诚敬,而不在祭品与仪式。春秋繁露祭义篇云:祭之为言际也,与察也;祭然后能见不见之见者,见不见之见然后知天命鬼神。故古人重祭,事祭如事生。圣人祭祖先祭外神,至其孝敬以交鬼神也。朱子曰:如祭祀有诚意,则幽明便交;无诚意,便都不相接。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齐,必见所祭者,诚之至也;是故郊则天神格,庙则人鬼享,皆由己以致之也;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可不谨乎;吾不与祭如不祭,诚为实,礼为虚也。 3.13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奧寧媚於竈,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〇王孙贾,卫大夫。奧,隐尊之位,在室内西南隅。灶者,饮食之所由,位卑而用事也。媚,亲顺。媚奧不如媚灶,乃媚俗之语,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也。王孙贾仕卫,感觉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故向孔子求自处之道。夫子假天言之,答以尊君从道之意。 〇天者,宇宙万物之总名也,其尊无对。人之于天,尤鱼在水中。故天乃一个宇宙大生态,其道长万物也。获罪于天,即是悖于天道,尤鱼背水而活,何祈祷之有乎。董子说此义云: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此天以喻王,人道配天也。周礼曰惟王建国,盖王者临统无边,明事皆统之于王。尊君之义也。然夫子非倡逆理之愚忠也。董子曰:王者参天地矣,苟参天地,则是化矣。又曰:天之尽与不尽,王者之任也。是夫子之尊君,其旨在王道也。 3.14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〇监,视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郁郁,文之盛貌。尹氏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 〇此章美文王法度也。周监于二代,礼文尤具,事为之制,曲为之防,故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于是教化浹洽,民用和睦,灾害不生,祸乱不作。夫子美之。盖先王之制,与气数相为终始,而前后相为损益,固非一人一日之所能致也。故王者必通三统,周监夏殷,而变殷之质,用夏之文,文质再复而循环也。而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则以气数至此极盛,而前后相承,互为损益,至此而始集其大成也。故曰吾从周。蕅益解曰:花发之茂由于培根,礼乐之文本于至德,至德本于身而考于古,即是千圣心法,故从周只是以心印心;又从周,即从夏商,即从太古也。是夫子温故知新而法其生,而与后王共之,以为人道之始也。 3.15 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zōu)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〇太庙,鲁周公庙。鄹,鲁下邑,孔子乡。事,谓牺牲服器及礼仪诸事。时人多闻孔子知礼,故讥其不当复问也。然孔子始仕,入庙助祭,有所职守,故每事详慎。每事详慎,正是礼当如此也。 〇礼者,敬而已矣。敬谨之至,礼意在焉。圣人无时不敬,无时不是礼也。谓之不知礼者,岂足以知孔子哉。盖礼文礼质,不厌求详,只论礼与非礼,那争知与不知。一己之是非可以委屈任过,而礼之是非关天下后世,不可以不明,此正见孔子直心道场处。易传曰谦以制礼,每事问者乃道问学之事,以虚受人,是礼之本意也。 3.16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〇射不主皮,语出乡射礼。皮,是射候之鹄,以革为之。主作专重解,谓不专重贯革,而非禁贯革也。科,等也。古者射以观德,但主于中,而不主于贯革,盖射者之力不同等也。 〇射原是力上事,但主于贯革即是尚力,主于中鹄即是尚德。中鹄也是用力,力归于巧,即名为德。使中鹄又贯革,先王固所取也,但不主耳。其所以不主者,以力不同科故也。尚德则力在其中,尚力则杀心胜而射失其道。乐记曰:武王克商,散军郊射,而贯革之射息。尚德也。而周衰,礼废,列国兵争,复尚贯革,故孔子叹之。杨氏曰:中可以学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圣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 3.17 子貢欲去告(gù)朔之餼(xì)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〇饩,生牲也。古者诸侯受十二月朔政于天子,藏之祖庙。每逢初一,便杀一只活羊祭于庙,然后回朝听政。此祭庙谓告朔,听政谓视朔。鲁自文公始不视朔,而有司犹供此羊,故子贡欲去之。爱,犹惜也。子贡盖惜其无实而妄费。然礼虽废,羊存,犹得以循其迹而识礼意。若并去其羊,则此礼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 〇告朔,诸侯所以禀命于君亲,礼之大者。船山先生曰:朔之必告,崇天时以授民,以奉天也;定天下于一统,以尊王也;受成命于先公,以敬祖也;其为礼也大矣。又曰:鲁秉周礼,累世行之,文公以后乃废之,君之怠荒而不君尔,非敢以为礼之可变者而革之也;故有司犹具其羊,饩之于牢以待,此鲁所以为秉礼之国,君虽无礼,而官不废事,则犹可复于他日焉;乃历百年而徒为有司之累,时有裁冗费以节国用之说,而子贡欲去之,去之则竟不复知有告朔之名。又曰:斯告朔之礼,何礼乎;上天对时育物之至仁在焉,先王一道同风之精意存焉,诚可慕也;实去名存,诚可惜也;慕之惜之,而爱此一羊以存此礼者,吾有厚望焉。故又曰:处衰晚而想盛治,情之不忘,圣人之意念深矣。 3.18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〇如后篇乡党所记,闻君命、入公门、及过位,而鞠躬如、色勃如、足躩如,虽未见君而已形敬畏,升堂见君则鞠躬屏气,此即事君尽礼也。是时三家强,公室弱,人皆附三家而谄佞阿党,见孔子事君尽礼,反以其为谄也。 〇夫子出而事君,其必尽礼者,有圣人之大义焉。盖时人事君骄泰,而于执政之有权力者,谄媚无所不至。夫子以为嫌疑莫决,是非不明,礼意之失久矣。故于事君之礼,非有所加,惟尽礼之意,以明礼之当然也。而时人于礼不尽,遂以尽礼为加礼,反饥之为谄。尝谓周末文胜,非文之增,乃质之减。夫子深叹之矣。其辞则甚平和,尽己之礼,而不轻斥他人,不谓小人以为谄也。圣人道大德宏,此亦可见。 3.19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〇定公,鲁君,名宋。时臣失礼,君不能使,定公患之。夫子则以礼对治,言礼可以安国家,定社稷。盖礼虽有上下之分,然双方各有节限,同须遵守,君能以礼待臣,臣亦自当尽忠遇君。 〇惟礼可以为国。礼即天秩天叙,天命天讨,无非天也。天降下民而作君,君引贤以共治,君臣亦本乎天也。人知父子是天性,不知君臣亦是天性。天生民而立之君臣,君臣皆为生民也。臣求君以主治,君求臣以辅治,总有个天在,故位曰天位,禄曰天禄,天秩天讨,非君臣之所得而自私也。只缘三代以后,以诈力取天下,以法术治天下,一切于人欲上修饰补苴,君臣之间皆以驾驭术数为事,礼数悬绝,情意隔疏,总忘却一天字。君不知礼之出于天,臣不知忠之本于性。性,天命也,天道之理也,故朱子曰二者皆理之当然,各欲自尽而已。自秦无道以诈力为君,君非天降之君,于是务自尊绝而与臣乖隔,礼意澌灭尽矣。后代未能反正其道,不过于其所行加修饰焉,宜其君臣之伦失,而治道亦不能复隆于古,天理遮蔽久矣。故宋儒一句存天理,深得夫子为万世法戒之义也。(吕留良) 〇君臣以义合也。夫子之言,万世之义也,适以定公之问而发焉。四书近指曰:君于臣不难于有情,而难于有礼;臣于君不难于有礼,而难于有情;礼使忠事,君明臣良,其古三代之隆乎;此正君之学也。近人一提忠君,就粗暴斥之以做暴君个人的奴隶,岂不知君臣首当以位秩而言乎。中庸曰天地位则万物育,君臣有节度则万物昌也。经正录引冯厚斋言曰:以尊临卑者易以简,当有节文;以下事上者易以欺,当尽其心;君臣以义合,名分虽严,必各尽其道。名分者,各有其位也;各尽其道者,各尽其应尽之职份,在其位当谋其政也。政者,正也,乾卦曰各正性命。命何以正,阴阳和合也,系辞曰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当知乾坤非是二个物事,乃是二种性德。乾健坤顺,乾刚坤柔,对偶而不对等,兼之为合德也。故易传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天秩之理也。君臣之正道,在合于其理也。 〇礼者,理也。天秩之理,降维于天之下,便谓之礼义。易序卦曰: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故治天下之道,其要在礼义,细缕之即在君臣父子之纲纪。齐晏婴曰:礼者,君令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可见,纲纪织就了一张礼之网格秩序,故司马光作通鉴开篇就喋喋曰何谓礼,纪纲是也。盖纲纪者,吾人安身立命之所,伦常日用之道也,其作用远非神教可媲美,惜近人妄而不识其真义,而相诟病也。当知纲纪便是天下之秩序,是礼秩。礼以义起,义者,宜也,宜于天秩合于天理,人道即天道也。故圣人以礼示之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 3.20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〇关雎,风之始也,诗序云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又云: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是乐而不淫也。又云: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哀而不伤也。朱子曰:玩其辞,审其音,而有以识其性情之正也。 〇夫妇之义在好(hǎo)逑。逑者,匹也,乃君子淑女之德性匹配也,犹易之乾坤、春秋之君臣,皆极富张力。逑之张力带来求之曲折,整篇关雎就此展开。因于逑,所以关雎之兴起于雎鸠之鸣;因于逑,所以关雎之志在乎天地之交、阴阳之和、乾坤之并建、夫妇之匹配,天地阴阳乾坤之仁和生物德化无疆;因于逑,所以左右流之亦无非中,辗转反侧终归于平,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亦哀而不伤,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却乐而不淫;因于逑,所以关睢终于琴瑟钟鼓之和鸣,回应雎鸠之鸣,以至于人文礼乐之声,和于天地自然之声,天人亦好逑矣。故关雎之义大矣哉,宜乎其为诗风之首。至今诵之,犹可以通天人贯古今也。(柯小刚) 〇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经者,常也,夫妇之道有常,发乎情,止乎礼也。故好逑的夫妇之义要求相当,既包含相感、相求、相互悦乐,也包含感而不滥、求而有节、悦乐而不淫,也就是雎鸠之挚而有别,淑女之幽闲贞专(窈窕)。夫妇双方是相互尊重的,沒有一方是另一方的玩物。礼不悖情,情中有礼,礼中有情,情礼兼备,相辅相成,将爱情、亲情、责任、伦理打成一片,构成家庭生活的德性教化。惜乎两性之自然欲望炽,妻道常常堕落为妾道,夫道堕落为伶人之道。故圣人以时顺修,在毛诗的多妾制中,夫妇德性相匹的妻道甚至提升了妾道。盖妻妾数量的制度是历史的偶然的,而德性才是永恒的普世的。故圣人尤重风教,韩诗外传谓陈情欲以歌道义也。是风教所以顺性命之正,修人道之常也。先王所以风化天下之民,而使之皆正夫妇焉。汉书志云:故婚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乖,而淫僻之罪多;乡饮之礼废,则长幼之序乱,而争斗之狱繁;祭祀之礼废,则骨肉之恩薄,而背死忘先者众;朝聘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而侵陵之渐起;故孔子曰安上治良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〇关雎何以为国风之始。韩诗外传载孔子答子夏曰:关雎至矣乎,夫关雎之人,仰则天俯则地,幽幽冥冥德之所藏,纷纷沸沸道之所行,如神龙变化斐斐文章;大哉关雎之道也,万物之所系群生之所悬命也;河洛出图书麟凤翔乎郊,不由关雎之道,则关雎之事将奚由至矣哉。盖关雎之人,究天人之际者也,神龙变化是乾卦之象,斐斐文章是坤卦之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乾坤合德的一阴一阳之谓道。关雎之道也。万物之所系者,万物所出之源也。群生之所悬命者,群生性命之所由来,天地之心也。河洛出图书麟凤翔乎郊者,天道人伦之一贯也,君德之祖百福之宗也。于是有关睢之事。夫子又曰:夫六经之策皆归论汲汲,盖取之乎关雎;关雎之事大矣哉,冯冯翊翊,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盖关雎大义不仅在逑君子淑女,而且在于逑阴阳、逑天人、逑文质、逑古今。故在夫子,关雎不仅是国风之始,亦是全部六经之始,故曰兴于诗。冯冯翊翊又作冯冯翼翼,百姓日用而不知之貌也,王者教化无思不服之功也。故夫子告诫子夏:子其勉强之思服之,天地之间,生民之属,王道之原,不外此矣。子夏喟然叹曰:大哉关雎,乃天地之基也。 3.21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〇宰我,孔子弟子,名予。社,古人建国必立社,以祀其地神。三代所树社木及所为社主各不同。而哀公以栗为使民战栗,盖附会古者戮人于社所以威民也。是时三家强,故哀公、宰我托于社而隐言,意在刑杀耳。 〇哀公未知使臣当以礼,而轻启杀伐之心,故夫子非之。事已成不再说之,事已行不复谏,事既往不追咎。此三语实一义,谓当守厚通变。易之剥曰:君子以厚下安宅。鲁哀公时,政在三桓,剥象也,当厚民而安公室焉,奚可威民以剥危也。盖禄去公室,政在大夫,已非一朝一夕之故。而欲声罪致讨,逞威泄忿,必于事无补,以非其时宜故也。后哀公终为三家逼逐以至失邦,宰我亦以助齐君谋攻田氏见杀,其源盖在于此。是夫子深知时中之智慧,故讽劝哀公以向前看之心态而韬光养晦,唯此方可重建礼治秩序。此夫子之大器也。 3.22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diàn),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〇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诸侯。三归,谓有多处封邑,足见其奢。且因事设官,各不兼摄,失于泰侈,非为俭。塞门,即季氏篇所说之萧墙,类似后世之照壁。坫,反身放置酒爵于其上,在两楹之间。依礼,唯周王、诸侯可树塞门和立反坫,而管仲亦如之。此见管仲之骄僭不遜也。 〇器,器量。器小则易盈也。管仲有大贤,一匡天下处,是其仁。然不俭不知礼处,正见其器小也。程子曰: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则自知礼而无此失矣。朱子曰: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苏氏曰:自修身正家以及于国,则其本深其及者远,是谓大器;扬雄所谓大器犹规矩准绳,先自治而后治人者是也;管仲三归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霸天下,其本固已浅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复宗齐。杨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盖非王佐之才,虽能合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称也,道学不明而王霸之略混为一途;故闻管仲之器小则疑其为俭,以不俭告之则又疑其知礼,盖世方以诡遇为功而不知为之范,则不悟其小宜矣。 3.23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纵)之,純如也,皦(jiǎo)如也,繹如也;以成。 〇大师,乐官名。时音乐废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从作纵,放也。纯,和也。皦,明也。绎,相续不绝也。成,乐之一终也。谢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为乐;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浊高下如五味之相济而后和,故曰纯如;合而和矣,欲其无相夺伦,故曰皦如;然岂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连,如贯珠可也,故曰绎如也,以成。 〇乐是心之声,闻其乐而知其德也。故翕如纯如等,须从明德处悟将来,非安排于音韵之末也。蕅益解之曰:孔子论乐即是论心,乐由心生,亦即正心之具也。尚书舜典命夔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此皆以乐正心之义也,心正而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矣。 〇乐记曰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蕅益云:孔子于乐屡言之矣,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曰乐则韶舞,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曰人而不仁如乐何,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曰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乐之关系成败兴亡者如此。故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下,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治国者,其知此义乎。 3.24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 〇仪,卫下邑。封人,司徒之属官,职典封疆者。凡有贤者至于斯地,其该设法拜见,故朱子谓其盖贤而隐于下位者也。见之,引见也。丧,孔子失鲁司寇将适卫,大夫去国以丧礼处之,故仕失位曰丧也。木铎,金口木舌,施政教之时所振也。言乱极当治,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设教也。 〇木铎,所以振文教,夫子之天命也。上几章明了夫子于礼乐之大器识,传承礼乐教化之重任,天将降于孔子也。春秋说云:圣人不空生,必有所制以显天心。封人以夫子不有天下,知将受命制作为天驾说,而号令天下,故喻夫子为天之木铎,启示天意也。盖六经教万世,所谓制作法度也,木铎之教莫大于是焉。虽失位在一时,而天下之易无道为有道者,非六经之教不可也。晋孙绰云:千载之下,若瞻仪形,其人已远,木铎未戢,乃知封人之谈,信于今矣。达哉封人,一观大圣而深明兴废,盖天假斯人以发德音乎。 〇木铎之教,制春秋之义,著素王之法也。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盖三代以德礼治天下,诗无邪,君师合一也。孔子生于乱世,礼崩乐坏,其毕生致力于礼乐秩序之重建,作春秋以为礼义之大宗也。是孔子以生命之自觉传承二帝三王之道统,而为百代之师焉。然孔子并无君位,道统与政统就此分离,孔子由是被尊为"素王"。孔子之后的中国政教,恒以"素王"为依归,由是形成道统尊于政统之治理格局。董子云: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春秋之大义也。政治必须服从于天道信仰,此乃最根本之宪政原则。王夫之曰:儒者之统与帝王之统并行于天下,而互为兴替;其合也,天以道而治,道以天子而明;及其衰,而帝王之统绝,儒者犹保其道以孤行而无所待,以人存道而道不可亡。春秋之义灿炳日月矣。胡文定曰:春秋公好恶,则发乎诗之情;酌古今,则贯乎书之事;兴常典,则体乎礼之经;本忠恕,则导乎乐之和;著权制,則尽乎易之变;百王之法度,万世之准绳,皆在此书。近人好言立宪,岂不知春秋即是万世不易、亘久绵新之宪典乎。 3.25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 〇韶,舜乐名也。谓以圣德受禅,故曰尽善也。武,武王乐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曰未尽善也。 〇乐以文德为备。美,言其声容之表于外者。善,言其声容之蕴于内者。礼记乐记篇曰:王者功成作乐,其功大者其乐备。舜从民受禅,揖让而代,会合当时之心,于事理无恶,故曰尽善。尽善,文德具也。天下乐武王从民伐纣,会合当时之心,然未及制礼作乐以致太平,不能不有待于后人,故云未尽善。未尽善,文德憾而未洽于天下焉。 3.26 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 〇居上位者宽得众,不宽则失于苟刻。凡为礼事在于庄敬,不敬则失于傲惰。亲临死丧当致其哀,不哀则失于和易。凡此三者,皆失礼意,不足可观也。 〇易传曰宽以居之,本经谓宽则得众,是居上以宽为本也。孝经曰礼者敬而已矣,曲礼首言毋不敬,是为礼以敬为本也。礼记檀弓篇曰,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也。是临丧以哀为本也。礼记乐记篇曰,因感起而物动,然后心术形焉。曰居曰为曰临,皆所感之时与地也,乃心术若斯何以观其品行哉。此与首四章相应,益见礼之根于人心也。(唐文治)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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