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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通万物,万化皆一:老子的玄同思想妙在何处?|参赛作品


    文/金水龙
    我理解的“玄同”
    昔日儒圣孔子问道周室,见老子智慧渊深,遂有犹龙之叹,而老子所著的《道德经》更是旨趣宏深,言微意远,蕴藏着道家的无限智慧,真可谓是字字珠玑,正如天汉群星,相簇争辉。其行文复如神龙游空,隐显变化,玄妙万端,其内容又涵盖天道人事之变,包罗家国天下之道,任我辈采撷其中之龙鳞一二,或许即可“放之四海而皆准”。缘此,笔者正欲拣取沧海之一粟,就“玄同”一语试析而言之。
    在《道德经》第五十六章曰:
    “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这句经文应当如何理解?个人认为在解析之前应该扔掉一些当代人的既成之见,用直白而最接近古人生活的眼光去重新认识古人的词汇,可能就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不同解释。首先说“塞其兑”的意思,“塞”就是堵塞,“其”是个指示代词,“兑”本意就是指人的嘴巴,也有代表缺口的意思,我们如果用整体直观的眼光去观察人体,其实会发现原来人之九窍包括嘴,也可以说成是人体的缺口,所以“塞其兑”的字面解释就是堵塞他的缺口,但是堵塞人体的孔窍却是不可行的,九窍之中任何一窍有所不畅,那就会给个人生理造成很大的麻烦,这就要我们去思考老子为何要“塞其兑”?
    
    挫其锐,解其纷(资料图)
    再看下文的“闭其门”,“闭其门”的字面意思就是关闭门户的意思,从直观来看,门就是门户,与“兑”相应“门”其实也是房屋的缺口,但不同的是“兑”是人体自身的缺口,“门”是人体之外房屋的缺口,如果把人体轮廓简化为一个中心内圆,房屋作为围绕人体的外层大圆,再闭合内圆和外圆的缺口,就会发现“塞其兑”与“闭其门”是表示着一种内与外相对封闭的同心圆关系。所以看到这里,假如各位读者有对中国围棋稍加研究的就会发现,这种内外的封闭跟围棋中的棋路有极其相似的地方,内圆可以说是棋手己方棋局摆成的“活眼”(围棋术语),有了“活眼”就能存住“气”,“活眼”是棋局的生机,闭合得好的“活眼”可以让敌方的棋子无隙可入,攻不进来,就能使己方立于不败之地,而外圆则是包围敌人的围阵,布下阵势可以切断敌方的棋子之间的联系,严密的围阵也会让敌方无路可逃。
    我们知道围棋的历史起源于尧帝,是作为一种益智游戏一直流行到今天,而周秦之际的老子作为当时最富智慧的象征人物(孔子最崇仰老子为师),可能对围棋之道是深有研究的,虽然简短的“塞其兑,闭其门”六个字没有明确说明其与围棋的关系,但以围棋之道领会其义却是更能获得一些直观的理解,从而挖掘出“塞其兑,闭其门”的深层内涵,我们可以发现“塞其兑”的意义在于保存己方的生机,而“闭其门”则是要夺取敌方的生机。如果进一步的延伸相形类比的思维,“塞其兑”的内环生机正好又与道家丹道中的周天循环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可见“塞其兑”对于道家养生意义就不仅是直观的堵塞孔窍(当然古代社会确实存在用玉石堵塞九窍以期肉体不朽的传统),而是如《内景图》所示,通过舌抵上腭、收摄谷道让任督二脉在体内形成一个封闭的内环,使气机在环中不断循环进而获得养生的效果。“闭其门”则有夺取生机的意义,可以延伸到兵家之学,围棋的产生就是模仿人类集体狩猎的行为,人能够战胜蛮荒时代的猛兽靠的就是集体的智慧和力量,而人类战争史上的很多战役也都是要以优势兵力对敌人形成包围圈,如孙子曰“十则围之”,最后封闭包围将敌人全部消灭。
    如此观之,“塞其兑,闭其门”的用意似乎就变成了一种相互矛盾的内外生死之道,然而这种看似矛盾的内外之分其实又有相通之处。首先让我们回到围棋的招数中来看,外围的攻势是为了内守,然而只有内守成功才有外围的成功,正如孙子云“先为不可胜”,这样内守与外围互相结合才能真正获得生机。在得出这个观点之后,如果我们同时进行反向思维,就会发现内外攻守之形势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内守外防也可以是内防外守,内防是不让内部事物的泄露,外守是防止外部事物的入侵,由此再延伸开来看,古人的修身也正是内外兼修,既要恬淡虚无,精神内守,又要肌肉若一,不避虎兕。因此总结看来内外的界限从某种程度讲已经是互为一体了,可以说内中有外,外中有内,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也可以说内即是外,外即是内,攻即是守,守即是攻,最后是有内有外,有攻有守,无内无外,无攻无守。
    接下来是“挫其锐,解其纷”,“挫其锐”的“挫”就是消磨,打磨的意思,“锐”就是棱角,锋锐的意思,所以“挫其锐”,就是磨掉锋芒。我们知道金庸的小说《神雕侠侣》里面,大侠杨过是使用一把天下无敌的玄铁重剑。这把剑就是没有锐利的剑锋,却因为自身具有上百斤的重量,让各种敌手所使用的轻巧锐利的兵器,根本不能与之相抗衡,这就叫“重剑无锋”,当然金庸先生的意思大概是要告诉我们,内功深厚才能无坚不摧,要读者注重事物的内在基础,不去过分追求锋利光亮的外表。如果我们进一步的延伸思维,最没有棱角的形状就是圆形,事物由方化圆,就如棱角峥嵘的山石在河道中不断碰撞摩擦,最终变成一枚圆滑圆润的鹅卵石,山石是很难移动的,而卵石最容易滚动的,这种事物的方圆之变,很可能就是老子在告诉我们可以把复杂多端的形状变化成一个简单无端的圆形,事物不仅要有圆满的内涵,也需要圆滑的外形,只有圆形才更容易减少阻力,方便行动,这是显而易见的物理,圆形的利用在今天已经不胜枚举。在此如果延伸到几何学中,方与圆的关系又变得十分有趣,圆边是无数的端点组成,无数的端点可以画出无数的方形,无数的方形就组成了圆,甚至圆周率的算法就是从无限接近圆形的多边形推算而来,这个时候方圆的界限就几乎是模糊的了,可以说方中有圆,圆中有方,也可以说有圆有方,有方有圆,最后是无方无圆,无圆无方。如果在深入一步讲,无端的圆也可以说是象征着混沌无状的宇宙原态,正如老子曰“朴散则为器”,没有后天的分裂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而“挫其锐”就是要停止分裂,回归事物的原始状态,挫不仅仅是有形的去掉已有的棱角,不产生棱角与锋锐也是一种“挫其锐”,而那无锋的重剑也就有保持本真不加雕琢的含义。
    
    我们需要智慧而锐利的眼光来看透事物的表象(资料图)
    下文的“解其纷”里的“解”是分解,“纷”是缠绕在一起的丝线,“解其纷”就是解决混乱,整理一团杂乱无章的乱线团就像抽丝剥茧,首先就要从中仔细的寻找出线头,然后用纺轮绕成一圈圈的线圈,再在织机上整齐的排列出纵横经纬,才能做成可以裁切成衣的布匹。在此如果进一步抽象的讲,乱线可以代表缤纷复杂变化多端的外界事物,或者是杂乱无章的社会生活,不论客观世界如何纷繁复杂,事物总有其一定规律可循,我们需要智慧而锐利的眼光来看透事物的表象,剖析事物的本质,找出事物变化的规律,以便为人认识而后加以利用。因此“解其纷”的本质意义如果可以用方和圆来说明,那就是让我们从混沌无端的圆中找到有端的方,方代表着人为的认识和条理的产生,事物规律的发现是人类的进步,人类的发展需要不断的发现各种事物的规律,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当人类发现可以用矩尺可以画出线段组成方形,各种事物由此可以被人类设计和规划,进而更好的创造人类社会的文明,而现代社会的各种秩序伦理的建立,也是从蛮荒混乱的原始社会中不断的被人类总结规划出来,还有知识的积累需要不断的研究,社会的稳定需要法律来维持秩序,工业的发展需要分工来完成任务等等,因此“挫其锐”和“解其纷”放在一起就形成一组圆方相对的矛盾,圆与方互有互无,而无端与有序,分裂与合一同样存在内在的必然联系,因为一切有序都源于无序,无序之中才能产生有序,无数的分裂都从原始的一而来,最初的一又创生出无数的分裂。
    和光同尘
    再接下来是“和其光,同其尘”,“和其光”里的“和”在这里是有相和,相应的意思,并不是调和、柔和的意思,“光”是光亮,“和其光”就是和光明一样显示光芒,光明从来都是人类所共同向往的,我们传播某种真理的时候都希望将之“发扬光大”,要所有人都看得见,若日月之光天下皆睹。下文的“同其尘”的“同”就是相同,“尘”是尘土,微尘,“同其尘”就是如同极其细小的微尘一样看不见,这样看来“和其光,同其尘”的内涵正好就有相反的意义,又是一组矛盾相对的关系,既要有日月之光,又要有微尘之暗,似乎与老子所讲的“功成身遂”有相通之处,历史上的一些明智之士,就深通韬晦之道,懂得把握时机,进退有度,既能高居庙堂,造就一代盛世,又能全身而退,隐居林泉之下。再通俗的讲,有俗语曰“大丈夫能屈能伸”,屈与伸的结合似乎也成为一种智者的必备修养,正如龙图腾一样,“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小如芥子就如同一个点,所以“和光同尘”在某种意义上如果用最大的圆和最小的点来象征其内涵,无限的大圈是由无数的小点组成的,而无数的点又是一个个的小圆,这就是圈中有点,点中有圈,圈点之变就不可尽述。再延伸来讲无限大与无限小这种两极化的最终结合又会形成一个首尾相接的圆环,这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体现老子阴阳相生、大道混元的思维方向。
    
    在最后,老子总结说“是谓玄同”,意思就是这就是“玄同”。我们在解读老子这段话里已经剖析出三种矛盾相对,当我们把这三种矛盾并列一起,就仿佛看到了老子一生之所以内外兼修,抱朴通礼,隐显莫测的缘由。所以无论内与外,方与圆,大与小,甚至正乱、阴阳、向背、善恶等等,正如《道德经》第二章中的“长短相形,音声相和,高下相盈”一样,种种看似矛盾的两极之变其实同根互源,都是归于一个统一体的变化,因为所有在浩瀚宇宙中纷繁复杂的现象都可以追溯到同一个源头,不管这个世界是如何千变万化,在所有现象的背后,都有一个最根本的规律在运行,这就是宇宙起点时的源头规律。这个规律能够包罗万象,可以说就是老子《道德经》最终阐释的超越一切物质范畴的“大道”规律(所谓规律只是形而上的形容词,道本身具有造化万物的实体能量)。万事万物之变皆由道所化(当然老子并没有解释这种变化的具体过程),正如老子云,“道为万物之宗”,又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这里的“天地”就是作为宇宙来讲的。永恒的大道出现在宇宙未形成之前,是一切物质的本源,独自存在宇宙之中,而且从未有过改变。又如庄子云“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所谓大道就是囊括宇宙的最大极限,又是宇宙中的最小极限。因此我们可以认为,老子所讲的“玄同”其实就是要让我们透过一些简单的矛盾之变,认识大道的唯一性和统一体,所以《道德经》的真正内涵从来不是所谓的朴素唯物主义或者简单的二元矛盾论。万物有无相生,万物之变惟道是从,万变不离于道,因此,“玄同”即是“道同”,同也就是通,万物之变莫不通于大道,归于大道之真一也,诚如庄子所云,“老子乃古之博大真人,老子之道主之以太一”。是以道通万物,万化皆一,进而混元无方,与道合真,这正是玄同之妙。
    作者简介:廖阔(笔名金水龙),1988年出生于河南省南阳市。2008年在嵩山中岳庙出家入道,列为全真龙门第二十二代,道名廖理铉。2009年至2010年在河南省登封市嵩山中岳庙悟道修行。2011年在湖北省武当山道教学院进修学习。2013年在湖北省武当山道教学院毕业。2014年在河南道教文化发展研究中心任副主任一职。2015至2016年在中国人民大学宗教哲学(道教文化)硕士研究生班进修并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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