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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朝晖】中国政治的真正出路


    
方朝晖

    作者简介:方朝晖,男,西元一九六五年生,安徽枞阳人,复旦大学哲学博士。现任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主要著作有:《“中学”与“西学”——重新解读现代中国学术史》(2002)《春秋左传人物谱》(上下册,2001)《儒家修身九讲》(2008/2011)《学统的迷统与再造》(2010)《文明的毁灭与新生》(2011)《“三纲”与秩序重建》(2014)《为“三纲”正名》(2014)等。
    

    

  


    中国政治的真正出路
    作者:方朝晖
    来源:作者惠赐《儒家邮报》
    时间:孔子2565年暨耶稣2014年2月11日
    根据牟宗三的划分,治道是治国方式,政道是政体模式。许多学者认为,政道远比治道重要,现代中国政治的首要任务是政体改造而不是治道探索。然而,这种观点可以说犯了所谓“理性建构论”的错误。所谓理性建构论,指忽略政体赖以存在的历史文化心理基础,相信最重要的制度可以通过理性人为地设计并建构出来。理性建构论的一个严重后果是导致“政体决定论”,将政体看成是万能的、超时空有效的理想来追求,认识不到政体的产生总有一定的历史局限。
    笔者曾指出,“当前真正重要的是,中国文化在自我整合方式上有什么重要特点和规律,其权力/权威赖以建立并有效运作的内在机制是什么,当人们不遵守这些规律和机制时,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些与其说是政体问题,不如说是治道问题,因为治道是指在充分了解、尊重一个民族特定的历史文化特点的情况下,对于治理规律的研究。
    从某种意义上讲,“治道”研究比“政道”研究更加重要。这是因为政体往往受制于时代条件,在经济组织、社会结构、文化权威、民众心理、历史传统等未出现巨大变化的情况下,其适合的政体形态也不能轻易变革。由于人们习惯的权威模式建立于过去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历史经验,有巨大的惯性,有时政体变革风险很大,与其急于从事政体变革,不如从事治道研究。
    “治道”的重要性还体现在它对政体的巨大改造能力上。虽然“政体”有其不可逾越的时代局限,但是其运作方式往往有巨大的改进空间。比如同样是君主制,也可以通过不同的治理方式展现出不同的面貌:周代君主制已与秦代不同,秦代的君主制又与汉代不同,唐、宋君主制已有较大区别,跟清代相比差别就更大。人们有时可以在不放弃君主制形式作为象征符号对于稳定民心、满足民众心理需要的同时,通过“治道”找到解决克服当时政体问题的办法,从而极大地弥补由于政体局限所带来的问题。
    不要小看“治道”化解“政道”局限性的能力。中国人过去在君主制下发明了宰相制度、职业文官制度、监察御史制度、征辟科举制度、地方自治及行业自治,并建立了道统学说、民本学说、君道臣道学说、王道霸道学说、以德治国学说等等,这些都起到了极大地限制君权、化解君主专制弊病的效果。换言之,正因为政体有极大的弹性,我们不应把应由治道来解决的问题归咎于政体,过早过急地对政体动大手术。因为如果能用治道来解决的问题,非要诉诸政体改革,弄不好就会造成社会的巨大动荡,引发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后果。
    “治道”可以为政体/政道提供精神、方向和原则。政体就好像一架机器,作为一套制度体系,需要治道为它灌输精神。比如儒家的王道学说,为君主制提供了灵魂,几乎起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又比如人民主权等价值,是民主政治的价值,但是它们不可能在任何一种民主政治中自动地得到实现,能否实现取决于各国的政治现实。从这个角度看,治道的重要性就并不亚于政体。因为任何政体都不是“永动机”,都需要人来支配、维护和修理,使之朝理想目标前进,这些都是属于“治道”范围内的事。
    因此,如果我们出于某种天真的价值理想或抽象的价值原理来追求某种“制度”,而不研究它们与中国文化习性的关系,就没有找到中国政治的真正出路。笔者曾从德性权威、礼大于法、风化效应、政教不分、义利之辨、大一统等若干角度来总结中国文化中的治道,及其对于理解当下中国出路的特殊意义。我相信,学者们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或许能找到中国政治的真正方向,而无需一味沉缅于政体变革。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