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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龚鹏程 我以为，人生在世，虽为“一个”现实世界，但此世界仍然是立体的，有其品级。如人饮食，饮食这种现实生活之中就可以分成许多品级，故我们总是希望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这种生活上的品级，同时也就显现为社会地位高下的品级。某种地位的人吃什么样的东西，穿什么样的衣饰，基本上有个社会共许的认定标准。人生营营，所追求者，无非即是从较低的品级位阶慢慢攀爬上去，例如由办事员、组员、组长、主任、经理、总管这样的一级一级洊升。每升上一级，社会地位、衣食住行各项待遇也就上升一级。人生的追求，大多数便是如此。我称此为“社会品级的追求”，视为外向的追求。 对于别人追求这些，我没意见。但像我这样缺乏社会性的人，对社会本乏认同，要我热衷这些，引为人生之志业，我做不来。社会边缘人，原本即流荡于社会版图的底层或边疆。漂泊的生涯，也并不想入厝华堂。因为旅行已由习惯成了性情。伴随著我、感动著我的，不是崇爵高位的花光、排场与仪注，而是客途上不知名旅店中掩灯独坐的凄清和寂寞。我的心，游走于此人世之边、之上、之下。社会没法子给它安定，也不是它的归宿。因此，外向的社会品级追求，对我来说，无甚意义。兼以我当时未谙世味，亦不能知世间荣华究为何物、究竟有何可羡。故我乃是先于经验地、本质性地否决了它，不曾从社会性追求上去安立我人生的意义。  孔颜之乐（资料图 图源网络） 既然如此，我便只能由内在追求方面去树建我人生的理想。认为人的内在也可分为若干品级，例如古德所云，人有庸人、俗人、贤人、圣人、真人、神人之类不同的境界等级。这些人，其为圆颅方趾一也，其不同，是内在的不同。这样的不同，不仅在人与人之间存在著，一个人在不同时地也可能会显露出差异来，所以我们会说某人“堕落”了或“提升”了。 由这些异同中，我们可以发现，但凡庸人俗士，内在品级越低者，其社会性外向追求也越热切，庄子所谓“其嗜欲深者天机浅”，正由于此。反之，内在品级越高者，他们越不会考虑社会品级的问题，故颜渊饭疏食饮水，人不堪其忧，而他不改其乐，故孔子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盖此类追求内在品级之上升者，都不是现世的追求，而是超越的追求。有另一种理想、道，作为他们的目标。其人生即以求道体道为事，故内在充盈，不假外求。 本文节选自《龚鹏程四十自述》，中国工人出版社，2008年5月第1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