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苏轼二十一岁中进士,并获得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赏识,常为之延誉,数年后,苏轼又于制科考试优入三等,文名一时冠绝天下。入仕之初,苏轼任凤翔府签判,协助知府陈希亮掌理日常事务。到任后不久,一些仰慕苏轼的小吏便称他为“苏贤良”。平日受人恭维惯了,苏轼不免也有些飘飘然,坦然受之。 知府陈希亮某日听到下属小吏这样称呼苏轼,勃然大怒,当着苏轼的面下令杖责这个小吏,斥道:“府判官只是协理文案的官员,有何贤良可言?”令苏轼很下不来台。此后,凡看到苏轼有骄矜自得之意,陈希亮在苏轼登门求见时,也是故意拒绝不见。遇到府里需要斋醮祈福,苏轼负责撰写的祈祝小文,陈希亮也是左涂右改,如此往返数次,直至把文章改得面目全非,这才启用。时间久了,苏轼认为上司是在无端打压自己,遂与陈希亮交恶,如果没有公事往来,他尽量不与陈希亮接触,即使中元节这样的重要节日,他也拒绝前往知府官署与上司一同参加节日宴会。 同时,苏轼因自己不受上司的赏识而觉得十分痛苦,自感怀才不遇,仕途渺茫。他在诗中写道:“虽无性命忧,且复忍斯须”,“忆弟恨如云不散,望乡心似雨难开”,抒发自己内心的苦闷与憋屈,以及对弟弟和家乡的思念之情。后来,知府陈希亮在凤翔境内建了一座凌虚台,让苏轼撰文以纪其盛,心高气傲的苏轼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遂将对陈希亮的种种不满,全部写入到《凌虚台记》中,以为陈希亮又会像以往那样,对文章进行大肆修改。没想到陈希亮看了《凌虚台记》后,哈哈大笑说:“我对待苏洵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苏轼就像我的孙子,之所以平日对他如此严厉,就是担心他年纪轻轻却享有大名,会骄矜自满,内在涵养不足,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情。”让人一字不改地把《凌虚台记》刻在石碑上。 在官场日久,并于新旧党争中两头不讨好的苏轼,屡遭贬谪,这时他才明白当初上司陈希亮对己的一番苦心。因为像他这种耿直有节、爱憎分明的个性,加之又是少年得志、声名远播,很容易招致他人的嫉恨,如果总是处在自我虚荣的光环当中,在遭受挫折时,就很难保持一种平和旷达的心态。因此,陈希亮故意对苏轼进行打压,一是为了打掉他的骄气,同时也是让他在顺境中接受一些挫辱,感受人生的无奈,从而培养出一种坚毅的精神,在厄运袭来时,能够以一种乐观豁达的态度对待。 明白了这一切,苏轼为已逝的陈希亮作传:“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已而悔之。”或许,人只有经历过了挫折,才知道于逆境中的历练,也是人生的一种财富。 【附】苏轼《凌虚台记》 国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 方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高出于屋之檐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苏轼,而求文以为记。 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露露之所蒙翳,抓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既以言于公,退而为之记。 (原题:苏轼与挫折教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