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宽宽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宋之问《渡汉江》 王家卫在电影《一代宗师》里有一句台词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此次海南之行,我本以为只是一场相遇,但一不留神,便成了重逢。 迪克牛仔有一首歌叫《三万英尺》。在去往海南的路上,我特地留意了一下机舱内显示屏所给出的数据,飞行高度,将近一万米。落地后我查了一下,那大约就是三万多英尺的地面距离。飞机到达美兰国际机场时已经晚点一个多小时了,但玉蟾宫的接机人员仍然举着牌子在等我们,那一刻,心里有种暖暖的暗流涌动。迎接晚宴是在玉蟾宫门前的广场举行的,主办方的热情和丰盛的晚餐使得夏雨洗涤过的定安夜色变得愈发清新和诱人,虽然当时夜色浓郁,已看不见远方,但蛙鸣深处的文笔峰对于初来乍到的我还是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幻想。那一夜,我睡得很安稳。 美丽傍晚 第二天一早坐车又重回玉蟾宫,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亲眼目睹这座南宗宗坛的圣容。文笔峰山势并不高,初见甚至不免有些许失望,但山色却也精致,尤其是山前突出的那块巨石,格外引人注目。相传文笔峰乃盘古鼻梁所化而成,故最初也叫“鼻梁峰”,后来因为山形似笔尖,遂改为文笔峰。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文笔峰虽然“体型”并不突出,但作为白玉蟾祖师的归隐之所,再加上一系列美丽的传说,也使得这小山多了几分钟灵毓秀之气。 海南之行的第一场大戏便是参与27号上午举行的“祈福法会”。说句实在话,在此之前,我对于这四个字的理解纯粹是字面意义上的,直到进完香,进入主殿看三位道长在白玉蟾祖师面前来来回回踏着那神秘而多彩的“禹步”,我才历史穿越般渐渐感受到中国远古文化的那种神圣与庄严。我曾私下里问过同行的朋友是否知道那“禹步”的步法及其内涵,朋友说他也不甚清楚。据我所知,在李泽厚看来,中国上古文化曾经历过一个“由巫而史”的理性化过程。按照这种说法,我们现而今(乃至很久之前)所能见到的“禹步”、道长们所行走的卦象方位及顺序当然是一个理性化的产物,但我仍忍不住幻想当年那最初接受降神之人在神人一体的“通神”过程中为何要走出这般而非那般步伐,而那个人(大禹应当是这类人的一个代表)又通过这些步伐与神灵经历了怎样的“身心交通”。“祈福法会”的末尾,道长们还以一种半读半唱的方式向祖师爷敬献了“祷辞”,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听真切这段“祷辞”的内容,但既然是“祈福法会”,其内容肯定与“祈福”有关了。大概与中国过年时节彼此见面“问安道福”具有相似的文化与符号功能吧。而这,不正是中国“一个世界”文化“重生”观念的充分体现麽。 祈福法会 海南之行的第二场大戏便是28号晚上举行的“薪火相传”活动。对于我们而言,活动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我们只需要双手擎灯,与“心灯”并举,三灯齐明,完成一次登山即可。但我们都明白,这当然不只是一次简单的登山活动,而更像是一次文化仪式之旅。如果说,当众人鱼贯而上,登顶文笔峰祭拜之时所感受到的是一种心怀天下、顾念苍生的怆忧之感;那么,待到众人将手中之灯火汇集一处拼接成为一个太极图时,烟花飞舞处,则是一种与民同乐、普天同庆之欢欣。那一刻,我真想以浮士德式的口吻向时光老人说一句:真美啊,请停一停。 夜幕下的玉蟾宫 海南之行的第三场大戏便是29日晚上的文艺汇演。我想,很多人都同我一样,在这场汇演之前,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或者猜想到我们这帮同行的博士队伍中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文艺之才,小品、相声、二胡、舞蹈、独唱、合唱……所有我们平时所能接触到的文艺形式,基本上那天晚上都呈现出来了。据我所知,还有一些很有才华的博士因为内敛和低调并没有上台表演,但这更彰显出这群博士群体的文艺实力。至少,博士生已经不再是大家眼中的那群只会读书的“呆子”了。 文艺汇演 除了这三场大戏之外,我们还经历了很多其他有趣的活动。比如,我们去“临高角解放公园”参观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海南时海滩登陆的第一站;我们还参观了亚洲榕树王,这个没有百科收录、但却让所有人为之震惊的大榕树。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刚开始见到它的时候,我觉得这不过是一片很普通的榕树林,后来才发现,这片榕树林实际上都是一颗榕树的分支,而它的主干,竟然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榕树枝”。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叹服了。古人说“母以子贵”、“多子多福”,我想,这颗榕树能够很好地代表这两句话的内涵。我们还曾在金沙滩举行了音乐晚会,又在告别的前夜,在夜色朦胧的海边,伴着悠悠的涛声,吃了一顿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和年少轻狂的晚餐。酒干梦醒,最不忍的分别也终于还是来临。 其实,在不到一个星期的行程中,让我感触最多的一个字是“家”。陆会长、张总以及欧姐、车长等人经常会跟我们说,以后就把玉蟾宫当做一个家,有空的时候就回来看看。这句话第一次听来似乎只是一番客套之词,但经过一周的朝夕相处之后,再次听到这番话时,我已经深深地为之打动。正如许巍的歌词所写的那样:“经历过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那笑容温暖纯真。”我自然不敢说自己经历了人生百态、世事冷暖,但情到深处,往往不能自已,故才有孟子“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勇气。和玉蟾宫的朋友们朝夕相处了这些天,他们的真诚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得到,欧姐后来跟我说,祖师爷教导他们要做一个真诚的人,她希望能把这份真诚传递下去。我说,谢谢欧姐,我也会把你们的真诚传递给更多的人。古人曰:爱人者,人恒爱之。而爱的最初发源地,不就是家麽。所以说,把玉蟾宫当做一个家,于我而言,既是实指,也更具象征之义。 法会烛火 论道,我是不太在行的。但南宗宗坛最吸引我的一个地方就在于它那尊重人性的基本修道教义:“归根复命,性命双修”。对此,我也曾向陆会长表达过我的欣喜和赞佩之情。在中国的文化世界中,人始终占据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价值地位,天大、地大、人亦大,人是可以与天地自然合而为一的,是能够“参天地万物而化育之”的。如此一来,修道便不可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则不可以为道。”在这一点上,南宗的做法不仅更为自然,也更为洒脱,在现代社会,也更具人文吸引力。能让世人在世而乐世,染尘而不媚尘,能让人们在日用生活之中体悟“道法自然”,摆脱杂念,“从而以道德生命来面对自然、社会、他人”,这样的宗教,难道不应当是具有生命力和感召力的宗教吗?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自己的一份答案吧。 总之,于我而言,我虽然没有宗教信仰,也不归某宗某派,但我深深地知道,人,尤其是中国人,活在世上,是需要有精神的依靠和支撑的。康德说,人是形而上学的动物。这句话对于中国人而言也可以换成,人是有精神依托的动物。于是,无论是梁漱溟的“道德代宗教”还是蔡元培的“美育代宗教”,实际上都是在为活着的中国人找寻一个安身立命的精神支撑。而这种支撑无论怎么称呼,实际上都是“宗教性的”。因此,我们不必惧怕宗教,仿佛它就是吃人的“精神鸦片”,或者愚昧与落后的象征。人类的文明本就起源于宗教,我们也需要学会与宗教、与我们的内心和平相处。而一旦我们能够“认识我们自己”,能够“知天命”,能够为自己找到“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那么,这种家园无论是不是宗教,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编辑:玄朴) 本文为腾讯道学独家稿件,文/陆宽宽,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喜欢该类内容欢迎上微信关注“腾讯道学”微信公众号!(文章作者观点与立场,不代表腾讯媒体的观点与立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