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刻十三经”形成后,曾以拓本形式从南宋至明代广为流传。曾宏父《石刻铺叙》曾据拓本对每一经的文字都作了详尽记录。晁公武还用通行“监本”十三经与之蜀石经对校,撰《石经考异》,记载:“《周易》经文不同者五科,《尚书》十科,《毛诗》四十七科,《周礼》四十二科,《仪礼》一十一科,《礼记》三十二科,《春秋左氏传》四十六科,《公羊传》二十一科,《谷梁传》一十三科,《孝经》四科,《论语》八科,《尔雅》五科,《孟子》二十七科。”[20]十三部石刻经典的名称及其与“监本”之异同,皆章章在目,毫无含混。 “蜀石经”校勘精审,书法秀美,法书家奉为宝帖。明代《文渊阁书目》即将其著录于“法帖类”:“《石刻周易》一部三册,《石刻尚书》一部三册,《石刻毛诗》一部八册,《石刻周礼》一部八册,《石刻仪礼》一部十册,《石刻礼记》一部十四册,《石刻左氏传》一部三十册,《石刻公羊传》一部七册,《石刻谷梁传》一部七册,《石刻论语》一部三册,《石刻孝经》一部一册,《石刻孟子》一部三册,《石刻尔雅》一部三册,《石刻异考》一部一册。”[21] 后张萱《内阁图书目录》也有与《文渊阁书目》相同著录,还在《疑耀》书中记载其校阅发现经过,直称之“成都石经”(或“蜀本石经”),还特别告语:诸拓本皆“完好如故”,“独《左氏春秋》未知为何人书,其纸墨之精,拓法之妙,当是宋物,真希世宝也!”[22] “蜀石经”拓本入清以后才逐渐消失,光绪时重编内阁大库存书档册时,已经不见“蜀石经”拓本。晚清藏家陆续收集到一些零星残卷和残页,即从内阁大库逸出。“蜀石经”残石,近世也陆续有所发现,累计拓片和残石,已有《周易》、《古文尚书》(晁公武补刻,不在“蜀十三经”之数)、《尚书》、《毛诗》、《周礼》、《仪礼》、《春秋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八种[23],种数刚逾一半,而份量仅片纸零楮[24]。具有“其石千数”规模的蜀石经何以澌灭如此,个中原因还须探讨,也许地不爱宝,他日当会有所发现。 三、“蜀石经”的意义和价值 从上考可知,“蜀石经”不是九部,也不是十部、十一部、十二部,而是十三部。其中不仅有《孟子》,而且也有《孝经》、《尔雅》。这十三部石经刻成于成都府学文翁石室之中,故又号称“石室十三经”。它是儒家“十三经”的首次结集,对儒学“十三经”的正式定型,特别是对儒家经典“文献典范”的形成,都起到过重要的积极作用。 首先,“蜀石经”是最早的“儒学十三经”。儒家经典的结集和传播,在大型儒学丛书产生之前,主要是靠石经的刊刻来实现的。在历代石经中,“蜀石经”最早形成了“十三经”的规模。“熹平石经”只有《周易》、《尚书》、《春秋》、《公羊传》、《仪礼》、《礼记》、《论语》七经[25];“正始石经”只有《古文尚书》、《春秋左传》二种;唐“开成石经”有十二种却无《孟子》;北宋熙宁“二体石经”虽有《孟子》却只有九经;南宋高宗“绍兴石经”,即赵构所书《易》、《书》、《诗》、《左氏传》、《论语》、《孟子》及《礼记》五篇,也只有七种而不完整。唯独“蜀石经”刻成了包含《孟子》在内的儒家十三部经典。承此风者,有清朝乾隆時所刻之《清十三经》。“蜀石经”具有儒学文献规模初具、典范初成的承上启下作用。 其次,“蜀石经”曾以拓印本的形式影响学界。“蜀石经”不是简单地刻石储藏而已,而且公开展示,任人校阅,对儒家“十三经”的广泛传播和规范起到了促进作用。此外,“蜀石经”还广泛拓印流行,形成了规格统一、规模宏大的印本“十三经”,拓本“蜀石经”是发生历史上最早的“十三经”丛书。对以拓本形式流传的“蜀石经”,赵希弁《郡斋读书附志》和曾宏父《石刻铺叙》都有详尽著录: “《石经周易》,右《周易》十卷,经、注六万六千八百四十四字,将仕郎守国子助教、臣杨钧、朝议郎守国子《毛诗》博士柱国、臣孙逢吉书。 《石经尚书》,右《尚书》十三卷,经、注并序八万一千九百四十四字,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臣周德贞书,镌王册官陈德超镌。 《石经毛诗》,右《毛诗》二十卷,经、注一十四万六千七百四十字,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张绍文书。 《石经周礼》,右《周礼》十二卷,经、注一十六万三千一百单三字,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孙明吉书。 《石经仪礼》,右《仪礼》十七卷,经、注一十六万五百七十三字,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张绍文书。 《石经礼记》,右《礼记》二十卷,经、注十九万六千七百五十一字,卷首题曰‘御删定礼记月令第一集,贤院学士、尚书左仆射兼右相吏部尚书修国史、上柱国、晋国公、臣林甫奉勅注’,《曲礼》为第二,盖唐明皇删定之本也,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张绍文书。 《石经春秋》,右《春秋经传集解》二十卷,经、注并序三十四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字,不题所书人姓氏。 《石经公羊》,右《公羊》十二卷,经、注一十三万一千五百一十四字,不题所书人姓氏。 《石经谷梁》,右《谷梁》十二卷,经、注八万一千六百二十字,不题所书人姓氏。 《石经论语》,右《论语》十卷,经、注并序三万五千三百六十八字,将仕郎、前守简州平泉县令、兼殿中侍御史、赐绯鱼袋张德钊书,颍川郡陈德谦镌字。 《石经孝经》,右《孝经》一卷,经、注并序四千九百八十五字,不题所书人姓氏,但题‘颍川郡陈德谦镌字’。 《石经孟子》,右《孟子》十四卷,不题经注字数若干,亦不题所书人姓氏。 《石经尔雅》,右《尔雅》三卷,将仕郎、前守简州平泉县令、赐绯鱼袋张德钊书,武令升镌。不题经注字数若干。 以上《石室十三经》,盖孟昶时所镌,故《周易》后书‘广政十四年岁次辛亥五月二十日’,唯《三传》至皇祐初方毕,故《公羊传》后书:‘大宋皇祐元年岁次己丑九月辛卯朔十五日乙巳工毕’”[26] 这里著录的,既有总名(《石室十三经》)又有子目(自《周易》至《尔雅》13种),俨然一部丛书目录。我们若视“蜀石经”为“以石质为印板的经学丛书”亦不为过。 其三,“蜀石经”最早拥有“十三经”之名。如上所揭,赵希弁已有《石室十三经》之称,而且不把13部书分别隶属于各经分目下,说明诸本原来即汇储一处;赵氏径称之“石室十三经”,说明这十三部拓本原有一个总名,已经具有“丛书”性质。除此之外,尤袤《遂初堂书目》于“总类”经部开卷之首即著录《成都石刻九經》;王应麟《玉海》卷四三也径称之为《石室十三经》。明任浚有谓:“若夫《石室十三经》,始自孟蜀。”[27]清阎若璩《古文尚书疏正》卷二亦称“《石室十三经》”[28]认定“十三经”形成于蜀之石经,皆深有见地之言。是故清人沈廷芳在《经解》总结群经结集的过程时就说:“‘五经’始汉武帝,‘七经’始汉文翁,‘九经’始唐郑覃,‘十一经’始唐刘孝孙,‘十三经’始蜀母昭裔、孙逢吉诸人,至宋淳化而始定。”[29]晚清叶德辉《书林余话》卷下:“石经为经本之祖。(略)唐开成立十二经石经,孟蜀广政立十三经石经”云云[30],也还继承了这一习惯称呼。清人都知道这些事实,可是近人和今人却熟视无睹,一再错误,就不能不令人遗憾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