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职业习惯,每次到北京,我总会不经意地留意起北京的语言习惯和地域风貌。 北京是首都,是普通话的基础方言所在地,按说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在此地不会有交流上的障碍,然而细微的差别还是存在的。比如食品,“买两个大馍,一碗稀饭。”“大馍”,这是合肥人的说法,北京人也能听懂个八九不离十,但北京人不说“馍”,也不说“稀饭”,而称“馒头”、“粥”。自行车没气了,“小巷里有修自行车的吗?”“有,就在前头拐弯那胡同里。”不说“小巷”而称“胡同”。动词“扎”在北京地区的使用频率也相当高,报刊上报道有人被匕首或其他刀具伤害了,“那人被扎了两刀。”“扎”是具有方向性的动词,一般会理解为由上而下,这种描述在南方则用“刺”。语言习惯上的些微差别,往往能让人立刻分辨出北京人和外地人。 北京口语的乡土气息非常浓厚。一般说到北京,总会想到“现代化”、“大都市”,但在我的眼里,北京首先是乡土的、地方的。乘客上了公交车,售票员会提醒乘客一些注意事项:“下一站阜成门,扶好了,拐弯了,拐弯了。”他用的是“拐”,这是北京的口语,而不是用“转”这样的书面语。还有买票,“没票的请打票。”“打”票,如果在安徽,用这个词的一定是沿淮淮北的农民:“俺打张车票上宿县,晚黑俺就家来了。”从这个角度看,基层北京的乡土味是抹都抹不掉的。顺义的两位大妈在立交桥边遇到了,同走一段路,天气好,蓝天白云的,话题也就与此有关:“晒被袱了吗?”“还没哪。”“被袱(fu,轻声)”,这是被子、褥子之类床上用品的统称,北方农村和小城镇的人都听得懂,南方人就莫名其妙了。京郊嘴巴甜的小伙子与客人告别时总是憨厚地在原地站着,右手在身体较低的位置拘谨地(具有礼仪文化的象征意义:礼貌和敬重)偶尔向对方推推:“叔,您回家歇着吧,歇着吧,累一天啦,叔,您回家歇着吧。”北京网通的女客服,打电话来向你了解发生了故障的电话是否修好了,你告诉她修好了,她会说:“好的,那您先使着吧,有问题请随时和我们联系,再见。”“使”是北方方言,带有浓厚的草根气息,给人以亲切感。 物象上的差异也使北京的乡土味愈加浓酽。北京位于华北平原的北部、蒙古高原的南缘,天干物燥,沙尘频起,冬天的北京万物萧肃,最能体现北京非都市感的一面。而北京及其郊区树种得较好,一到春天,杨树、柳树嫩绿一片,颇能给人粗犷、宏大的感觉。杨树树体高,面积大,令人亲切、敬重,而柳树垂条依依,“婀娜多姿”应是形容北京柳树的最佳词组。在南方,甚至就在黄淮,因为种种原因,柳树和杨树在城市已被逐渐淘汰,就是在农村也愈来愈少见了,但这些最具中国传统乡土风情背景的树种(特别是柳树),在北京却成为绿化的主力之一,这唤起了我对童年的记忆,也使我快速地融入了这种略有差异的之中。 (作者:许辉 安徽省作协副主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