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织金蟒袍 放眼全球,如今孔府明代衣服有着别样的意义: 它们并非源于考古,而是孔家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据不完全统计,如今全球所存世的明朝服饰仅有一百余件,机缘巧合之下, 山东博物馆得到了其中三十多件精品。 其余的,则分布在国家博物馆、曲阜以及日本等地。 然而无论是国博、曲阜、省博还是日本, 对于他们所珍藏的明朝服饰,如今都面临着“保护难”的问题。 这种艰难,并不仅仅能依靠钱来解决,更需要多个研究部门通力合作。 如果失去了这些“活化石”,对于整个历史来说,都是一件憾事。 1 两个月 与一辈子 “奥地利古堡出土五百年前蕾丝内衣”这条消息一出现,山东博物馆馆员宋东就看到了,然而看完了这两件所谓的内衣图片,宋东将目光转向了电脑内的几件明朝服饰。 十五世纪,欧洲已经进入了文艺复兴时期,此时的中国则在明朝的统治下日渐辉煌。 “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地球,但是差异却如此的巨大。”对比一下奥地利古堡出土的两件所谓内衣,再对比一下自己收录的明朝孔府服饰,宋东对于中国历史显然是自信的。因为他知道,就在与自己办公室同一个建筑内的库房里,存放了数百件(在文物界,服饰是以“件”论,例如一双鞋,登录入库时要写为“鞋两件”)明朝的服饰,这些服饰随便拿出一套来,都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世人,当年的中国丝织业是何等的强大。 “身处暗夜与身处光明,就是这样的差距。”宋东干脆的做出了评价。 事实上,此时的宋东介入明代孔府服饰研究只有两个月:“之前就是博物馆陈列部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但是这两个月却让宋东对于明代服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不了解不知道,一旦真的深入进去就会发现,这里面都是文化的深意,可以这么说,明代的服饰就是明朝的‘活化石’,明朝人如何生活,其文化构成是怎样的,在这里面都能有体现。” 也正因为如此,宋东非常着急,因为他知道,如今明代服饰,全球总共加起来只有一百多套,而这一百多套服饰,如今正面临着一个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损坏”。 对于宋东来说,也许两个月的时间只是让他了解了明代服饰,然而他却已认定,做好这次展览就是为明代服饰的保护与修复做贡献。 2 坐立行走 皆在服饰 “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一提到这三句话,或许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是中国传统武术。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这正是传统服饰对于人的要求啊。”曾试穿过一套仿制的明代士人便服的宋东这样感慨。 坚挺道袍交领,迫使宋东必须时刻挺直自己的脖子:“要不然硌的你脖子难受。”而宽松的腰带、紧束的前襟则要求穿者必须挺胸收腹,长长的下襟让试穿者走起路来要挺胸抬头:“每一步的距离必须掌握好,不能脚步拖沓,总之穿上这件衣服你会明白什么叫做站如松,行如风。当你坐下的时候,如果不能挺直腰身,会让整个人显得很邋遢,这叫坐如钟。”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穿这样的衣服的人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但是在宋东看来,这正是古人对于礼仪的重视:“为什么会设计成这样?就是要你遵守礼仪,知礼守节,这说明明朝人对于礼节的重视。” 据史料记载,在终结了元朝的统治之后,明太祖朱元璋重新制定了服饰制度,以盛唐时服饰为主,重新设计了一套独具特色的明代服饰。 “其实明朝服饰上的每一个设计,都是极具文化色彩的,就拿衣领来说,这种坚挺,是让你不要随便回头交头接耳的,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朝堂之上,大家都要站好,如果你交头接耳,衣领会提醒你,你这么做是不礼貌的。这就是当时文化的一种真实写照。” 此外,明朝的服饰在色彩图案的运用上,以及制作的工艺上也有着非常严格的工序:“举个简单例子,你现在买一件纯棉T恤,放在家里不穿,过个五六十年,这件衣服可能就完了,但是如今我们却很幸运的得到了三十多套500年前的衣服,这对于研究当时的生活、文化、经济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3 藏在衍圣公夫妇 卧室的宝贝 作为孔子后人,历代衍圣公都得到了皇家的嘉奖与照顾,而作为尊崇儒家文化的代表,历代衍圣公都享受一品或二品文官的待遇,被尊为文武百官之首。 孔府旧藏赐衣,是历朝历代皇帝尊孔守仁的代表。 上世纪50年代末期,两个明朝时的皮箱被移交给了当时曲阜的文管会:“这两个箱子里装的,就是明清时期孔家人穿的服饰。大概有不到100件,其中大部分是明朝的服饰。” 这两个箱子里的衣服现在分别保存在山东博物馆、曲阜文管会和国家博物馆:“山东博物馆当时大约从曲阜移交了其中的三十多件,而且都保存非常完好,北京历博当时调走了大约6件左右,目前这也是国博收藏的数目,剩下的则归曲阜方面了。” 宋东当然很明白这些衣服如今的价值:“这么说吧,即使是定陵这样的皇陵,出土的衣服都已经碳化损坏了,明朝的服饰,全国基本都是出土的,挖出来的颜色信息都已缺失了,大部分都有去纤维化现象,毕竟这些衣服都是丝麻做的,说白了就是蛋白质,蛋白质是会变质腐化的。所以说孔府能够保存这么多明代的衣服,真的不容易。”据了解,这两个箱子一直藏在衍圣公夫妇卧房内,“这些服饰能够保存的这么好,真的不容易。” 据山东博物馆调查发现,目前全球传世的明代服饰,其存世量不过一百余件,其中大部分在山东博物馆和曲阜,另外在日本韩国等地,有少量的当年明朝赐予这些国家的一些服饰。 不过遗憾的是,目前国内研究服饰的学者似乎并不多,而且大部分考古学者对于服饰的研究也不太重视:“因为实物太少,大家没法研究,其实大家也明白服饰的重要性,可是没办法,挖出来的基本不敢动,一动就成了碎片,存世的这些又比较少,不可能让人随意去动。” 4 展还是不展 这是个问题 从8月9日起,省博将展出百余件明代孔府服饰,而宋东则是这次展览的负责人之一。 为了操办这次展览,宋东与明代服饰保管员吕健在观点上有过几次争论。“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业务探讨,作为仓库保管方面的专家,她肯定希望不展,因为在仓库里的气温湿度都非常严格,保存起来肯定不会出大纰漏。但是我觉得,既然我们有这些文物,我们就应该对公众开放,让他们去参观这些东西,从这些里面读懂中国明朝时期的文化以及生活方式。”这就是文物保护与文物展示的一对矛盾体,保护与传承同样重要。 8月7日,在省博布展现场,吕健在紧张而认真地进行布展,每一件衣服她都小心翼翼的检查,对于灯光也一再要求降低照射强度。“其实我不反对展览,但是总觉得放在仓库里保险,起码不会有损坏。”吕健这样对记者说。 但是损害还是出现了,在布展期间,一件常服由于碳化,在挂上展台之后掉下了几块黑色的渣子。无论是吕健还是宋东,都感到心痛,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将这件常服换下,掉下的渣子也都收拾干净与常服一起重新放回到仓库中,残渣将移交文保部取样研究。 “现状就是这样,这些衣服如今都急需染色研究、织造研究、行制研究,需要复制、修补。”但是宋东明白,修补一件明代的衣服,意味着什么。 5 不是钱的 事儿 “修补这些东西,不是钱的事儿。”吕健这样直白的告诉记者说,这个出生于1985年的姑娘从人民大学历史硕士毕业后,就来到了省博工作。 在她看来,目前全球的明代服饰,都面临着修补的问题:“不是说存放不当,而是这些衣服都是蛋白质做成的,损坏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修补技术。” “即使国家重视,领导重视,每年拨下几千万,想修复这些衣服也很困难。”宋东这样表示。 首先的一个问题,源自于服饰的染色,与如今我们看到的化学着色剂不同,古代服饰的染色是以植物染色为主:“这批文物的最重要价值就是颜色信息,需要有专门的研究机构对服饰上的颜色进行分析,然后制作出纯天然的植物染色剂,掌握了传统植物染色技术,纺织品文物的易损、衰败特性就不那么可怕了。” 随后的困难则是织补,“明朝的织补技术目前来看,基本上已经失传了,可能只有南方一些织造业发达的地区还有会这种技术的人,我们必须要找到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样的机构,比如说一些研究丝绸的专业院校,与他们进行合作,重新研究出明朝的织补方式,这样才能开始修复这些衣服。” 即使是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如何成功的仿制出从染色到织补与明朝一样的服饰,还需要研究人员们进行反复的实验:“所以我们也很着急,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做好,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传承下去,不要让这些信息在我们这里断裂、缺失。” 宋东的焦急可以理解,因为他目前找不到任何一条可以借鉴的路子:“即使是在日本,当年明朝皇帝赐给丰臣秀吉一套赐服,那一套赐服如今保存现状也一样不容乐观,我们这次办这个展览,一个是想趁着这些衣服损坏的不大,让观众们一睹风采,还有一个比较自私的想法,就是借此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让有能力的研究机构来跟我们合作,大家一起研究一个稳妥的研究保护和修补方式,把这批明朝的东西继续传承下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