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塞林之所以能够留下性命返回欧洲,得感谢贵由大汗派出的景教徒使者及时抵达拜住的营帐。使者带来了贵由汗新的外交政策:大汗希望联合基督教徒们的十字军,合力进攻埃及的伊斯兰教马木鲁克王朝。 和柏朗嘉宾一样,阿塞林也给教皇带回了一封措辞傲慢的大汗的书信。不同的是,他还带回了两位蒙古使者,其中的一位还是景教徒。尽管景教的教义被指责为不纯正,但他们毕竟也是基督的仆人,对惶惶不安的基督教世界而言,景教徒的出现无疑是一道希望的曙光。 与此同时,另外两位蒙古景教徒使者正在塞浦路斯谒见法王路易九世。他们为这位狂热的基督徒带来了大汗目空一切的傲慢:“大地的王”汗向他的“儿子”法兰克国王慷慨许诺,他将保护所有的基督徒,并与他们一道消灭信仰伊斯兰教的“撒拉逊人”。 伊斯兰世界这个共同的敌人增加了教皇、路易九世们对蒙古人的好感,蒙古人目空一切的傲慢又让他们提心吊胆。基督教世界的欧洲陷入了一种辗转反侧的困境,修士安德鲁于是被左右为难的路易九世再次派往贵由大汗的金帐。 安德鲁没有带回路易九世最希望得到的消息。贵由汗英年早逝,修士见到的是代替大汗摄政的遗孀海迷失,海迷失把他们当作朝贡的使节予以接见。年轻的寡妇赐给安德鲁们大量的马匹金银,“赐”给路易九世的则是一封近似于最后通牒的书信:“这封信是我们给你的一个警告,因为如果你不同我们保持和平,你就不能获得和平。长老约翰起而反对我们,某某国王也反对我们,所有这些人都已被我们杀死!因此,我们命令你,每年必须进贡金银,其数量则足可赢得我们的友谊为准。如果你不这样做,我们将摧毁你和你的人民,如同我们对待上述诸人那样。”(约因维尔:《圣路易传》) 当着安德鲁们的面,睿智的海迷失皇后还充分展示了她随机应变的高超手腕。她召来了几位还没有臣服于她的国王,然后搭起教堂,对他们说了这么一番话:“列位君王,法兰西国王已来向我称臣,这是他进贡的礼物,如果你们不归顺我们,那我们就要派他去打你们”(约因维尔:《圣路易传》),据安德鲁说,许多人因此选择了归顺。 除了那封赤裸裸的恐吓信,生性乐观的安德鲁也带回了许多生动离奇的“好消息”,譬如成吉思汗曾在梦中得到过神的允诺,并皈依了基督教;大汗的母亲、妻子也信奉基督教。事实上,这些“好消息”也并非全是捕风捉影,蒙古的克烈部、汪古部里确实有很多景教徒;大马士革到哈剌和林沿线也确实还存留着许多的基督教堂;旭烈兀汗的军团里有大量的基督教徒;攻破大马士革的时候,基督教徒们走上街头,高举十字架,唱着圣诞歌,像欢迎十字军一样欢迎着蒙古军队。这些纷繁杂乱信息,让整个欧洲陷入了一种迷茫:蒙古人,究竟是敌是友? 3、鲁布鲁克眼里的希望 1253年夏天,奉法国国王路易九世的秘密命令,基督徒鲁布鲁克从君士坦丁堡出发,前往钦察草原,去会见钦察汗国国王拔都之子撒里答。基督教世界广泛传说这位撒里答信仰上帝,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看完法王的书信,撒里答告诉鲁布鲁克,他没有权力作出决定,他们必须去见他的父亲拔都;看完法王的书信的拔都也告诉鲁布鲁克,他也没有权力作出决定,所以他们必须去哈剌和林拜见蒙哥大汗。 作为给路易九世的报告,鲁布鲁克后来撰写了一部《东行纪》。对于自己出使蒙古的真正使命,《东行纪》里并无清晰的交代。鲁布鲁克的态度很吊诡,一方面,他携有路易王写给蒙古大汗的信函;另一方面,无论是在普通的蒙古官员面前,还是当着撒里答、拔都或者蒙哥大汗,他又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路易王正式的使臣。鲁布鲁克如此向路易王报告:“我十分谨慎地绝口不提我是您的使臣”,这表明,鲁布鲁克否认自己的官方使节身份,其实是路易王的要求。 对此,《圣路易传》的作者约因维尔给出了一种合理的解释,而且看起来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完全可以肯定,他(路易九世)对于曾向蒙古遣使十分后悔(指安德鲁的蒙古之行)”。作为正式使节的安德鲁,带回来的不是蒙古人对基督的皈依,相反,却带回了海迷失皇后恐怖的最后通牒。蒙古人的铁蹄和弯刀让欧洲胆战心惊,路易王既希望对蒙古人采取某种手段,又害怕正式的使节交流会像安德鲁的出使一样,加快、加深彼此间关系的恶化,如此,他所能选择的,无疑只能是让鲁布鲁克极力否定自己的官方身份。 作为路易王的秘密使者,鲁布鲁克从来不说自己到底担负了什么样的神秘使命。有人揣测他的东行可能带有一种窥测蒙古人动向的目的,不过与柏朗嘉宾呈递给教廷的报告有所不同,鲁布鲁克的《东行纪》很少提到蒙古人的战术、军备,相反,大量的篇幅被用来描述蒙古人对基督教的反应、大汗身边的异教徒;此外,鲁布鲁克还极力请求撒里答、拔都和蒙哥大汗,请他们允许自己留在他们的国土内传教。这些迹象表明:鲁布鲁克的东方之行,其实旨在为上帝去收获灵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