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个永立潮头的人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不断地改变自身立场以迎合时代的需求。这一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像王安石、司马光等人,就是因为不能改变自身立场以迎合时代的需求,所以只能各领风骚三五年,然后折戟沉沙魂归故里。 但是蔡京就能做到永立潮头风骚常在。在王安石变法期间,他是新党成员之一;在司马光执政时,作为开封府知事的他又率先响应朝廷废除新政、恢复旧法的号召,即便要废除当时争议最大的"免役法",他也是毫不犹豫地执行;哲宗亲政时,他又依靠弟弟蔡卞的关系,成为章新党的重要成员。 现如今,他被朝廷扫地出门,闲居杭州,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小子肯定会东山再起。 蔡京也相信自己可以东山再起。因为他画画得好,字写得好。 在这个世界上,画画得好、字写得好的人很多,但是很少有人好到蔡京这个程度-蔡京写的字和王羲之有一拼,是当时数一数二的书法家。 而徽宗和蔡京有着同样的爱好。只要机缘巧合,蔡京相信自己会再入徽宗圣眼。 机缘很快就来了。 1101年,一个叫童贯的首席宦官来到江南为徽宗寻访古字画,在杭州逗留一个月。这一个月时间被蔡京牢牢地抓在手里,成为他人生利益最大化的窗口期。一个月后,童贯成了蔡京的莫逆之交,他的手里捧着蔡京提供的大量古字画,一脸表功地跪在徽宗面前。 他是为蔡京表功。徽宗终于心软,为了艺术放弃政见的不同,下旨召回蔡京。 蔡京对徽宗的艺术感受是了如指掌的。徽宗喜爱花石,可天下太大,他虽贵为天子,却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种痛苦,蔡京可以想象。蔡京也痛苦了,这是一个艺术家对另一个艺术家的惺惺相惜。蔡京发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徽宗找来天下最精美的花石。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花石纲之役"打响了。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指挥所设在"苏杭奉应局",战场在淮河和汴河两岸,投入的人员达上百万,前后相接的船队长达千里,战争总费用达数百万两白银,战利品是花石,受益人是徽宗。 花石运回来了,为了使其成为真正的艺术品,蔡京任命童贯为工程监理,自己为艺术总监,为徽宗开建延福宫。建成后的延福宫美轮美奂,宛如仙境,但是徽宗却不满意,认为它缺乏人间烟火气,徽宗更愿意永留人间。这样的心思,被蔡京捕捉到之后,蔡京又建造了万岁山工程,这万岁山充分表现了一个艺术家的浪漫主义遐想,高起点、高标准、高投入,比很多年后的颐和园还要上档次,徽宗非常满意,对蔡京的办事能力更加放心了。 但是徽宗不知道,万岁山已然成了这个王朝最后的大工程,一个王朝百多年来的积蓄已经被挥霍一空,帝国命悬一线,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折腾。而此时,在遥远的江南,种树专业户方腊开始蠢蠢欲动,因为他的生存底线被突破了。 方腊是种漆树的。如果仔细考察他的林场的话,应该是在今天浙江省建德市附近。那个地方一向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是种漆树的理想之地。 但理想之地在遭遇非理想年代时,方腊的命运就会变得坎坷起来。"苏杭奉应局"的老大朱勔老是过来找茬儿,动不动就让方腊交这个费那个费的,搞得方腊和其他一些种植大户活不下去了,只好横下一条心起来造反。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方腊的造反事业很快有了起色。几万农民军轰轰烈烈地占领了富阳、杭州等地,杭州太守赵霆吓得弃城逃跑,其他的省级官员也跑的跑,死的死,浙江的局面乱成一团。几个月后方腊惊奇地发现,他所率领的队伍竟占领了六个州、五十二个县,几乎可以成立一个小朝廷了。 方腊起事,北宋官员有惊慌失措的,也有痛心疾首的。御史中丞陈过庭上奏说:"致寇者蔡京,养寇者王黼,窜二人,则寇自平。又朱勔父子,本刑余小人,交结权近,窃取名器,罪恶盈积,宜昭正典刑,以谢天下。"陈过庭话说得慷慨激昂,但最后却为这慷慨激昂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被贬的不是蔡京、王黼等人,而是他自己。因为他不是艺术家,不懂得艺术家之间的惺惺相惜。徽宗和蔡京此后举全国之力,恶狠狠地镇压了方腊兵团。史载:在长达八个月的军事行动中,官民死亡人数共达到了二百多万,北宋的国力大幅下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