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怒江大峡谷中找不到比怒族更为古老的土著了。 怒族自称“怒苏”、“阿怒”和“阿龙”,意思是峭壁千仞,雪峰连绵,河谷低陷的怒江峡谷的主人。按怒语的意思,“怒”为背后,即自东向西越过澜沧江之后,“苏”为人,说明在古老的时候,怒族是从澜沧江迁徙而来的。 目前在怒江,怒族大概有2.87万人,他们居住在怒江两岸,生活环境极端险恶,生活贫穷。长期以来,怒族人家的农业生产以刀耕火种为主。直至上世纪50年代初,这里还大量使用竹木工具。那种在木锄尖端包上小铁皮的工具,便是有名的“怒锄”。怒族人多依靠“老三把”即一把山锄,一把山刀,一把火的耕作方式进行农业生产。 就是这样的一个与怒江血肉相连、息息相关的民族,千百年来,一直以自己独特的文化沿袭着自己的民族长歌。 三当村里的“阿龙” 据考,怒族的族源来自两个不同的部分。其中生活于怒江峡谷南部,即今怒江州福贡县的一支,来自古代“庐鹿”蛮中的“诺苏”,与今日大小凉山的彝族有着亲缘关系。另外一部分则可能来自怒江北部地区,即贡山一带自称为“阿龙”或“龙”的古老族群,他们今天仍生活在贡山。由于长期共同生活在怒江峡谷里,他们逐渐接近,相互融合,最终发展和形成为现代的怒族。也正因为来源不同,这两地的怒族各自又拥有自己的特点。 贡山县捧当乡三当村就隐藏在怒江东岸的一片狭窄的台地上边。哗啷哗啷跨过一座刚刚修建起的尚未完全铺好桥面的钢缆吊桥,登上一道高达一百多米的土坎,迎面就是几尊嘛尼堆和风沙沙作响的经幡。这里面对呼啸南下的怒江,背靠滋养生灵的大山,想必是村民们祭祀神灵、安置死者的地方。 在古代吐蕃兴盛的年代,藏族势力曾达缅甸北部和云南西北部,在许多个世纪里,他们是怒江上游的实际统治者。三当村就是怒族、傈僳族和藏族杂居的村落,藏族信奉的藏传佛教在这一带深入人心,成了各民族共同信奉的宗教。至今村里还有一位九十多岁的名叫寸毕错的老喇嘛,人们碰到什么疑难问题,仍会去找他念经禳解。 为了适应峡谷燠热潮湿的气候,村里的房屋大多用石板或木板或茅草盖顶,底部架空,以利于排水透风。九十多户人家相距很远,零零星星地分布在山坡上。他们每家都围起简单的篱笆,每家门口过年时都栽一株从山上砍来的青松,以示人寿年丰。有的人家还用石头垒一个灶台样的祭坛,称为“藏崩”,燃烧松枝向天上的诸神祈福——跟藏族“煨桑”一样。 散布在山坡上的三当村弥漫着的是一种和平宁静、安详寂然的气息。木板草屋上缕缕青烟袅袅上升,无声无息地融入蓝天;早春二月,几株桃树已然心平气和地绽满了一树的粉色;油黑而布满了石块的土地里嫩弱的小麦已经发青,偶而从村中传来一两声狗吠鸡鸣——怒族在大峡谷中过着自给自足、乐天知命的生活。 春节刚过,村民们请村里的民办代课老师书写的春联还是崭新的。村里的小学校只有一个老师和两个班的学生。因为假期,师生们都在村头的一块场地上嬉戏玩耍,晒太阳。上了一年级的八岁的罗文忠坐在一辆木头三轮车上,这是他惟一的玩具,是他父亲精心做给他的。车轮也是木头的,还装了方向盘。罗文忠还有一只尖耳朵的小猎犬,整天活蹦乱跳地缠着罗文忠玩耍。罗文忠和他的小伙伴们肯定还拥有灿烂神秘的星空和自由想象的天地,能听到很远很远地方的声音,而不会被太多的欲望和烦恼所缠绕,但他们也面临着难以受到良好教育的黯淡前途。 仅仅在一百多年前,云南怒江大峡谷中的怒族人还生活在采集、狩猎、农耕不分的石器时代。《南诏野史》载:“怒人居永昌、怒江内外,其江深险,四序皆燠,赤地生烟。每二月瘴气腾空,两堤草头交结不开,名交头瘴。男子面黄多瘦,射猎或采黄连为生,鲜及中寿,妇人披发,红藤勒首。” 即使在今天,三当村的每家每户,也还使用着木锥、石臼和石磨,足以看到那一时代的痕迹。怒族真正擅长的是编织竹篾器具。在古代,远近的其他民族都喜欢购买怒族的竹器,像背篓、簸箕什么的。做竹器活一般都是男人的事情。狩猎也是男人的事情,每家每户都有红栗木或桑木打制的强劲的弓弩和山驴皮缝制的箭袋,式样与傈僳族的略有不同。男孩子六七岁已经能开弓射箭了,一个怒族男子如果不会制作弩弓箭,不会编制竹篾器,将会受到人们的耻笑。 而妇女们只能从事挖地、薅草、播种、饲养家畜、纺麻织布、烧火做饭等劳动,像钟春花这样十来岁的黄毛小丫头就得上山找猪草,所以怒语中干脆把妻子称为“米茂”,有“煮饭”之意,把儿媳妇称为“克鲁”,有“绩麻”之意,这里上了年岁的老人的服装,都是他们自己纺的麻线织成的,男子还兴在头上扎一条白毛巾,像陕北老乡那样。 老母登村的“诺苏” 据说只有原碧江县的老母登等几个村落才是南部怒族仅有的聚居地,而老母登一带的怒族与贡山的怒族大异其趣,甚至连语言都无法相通。他们的祖先可能来自遥远北方的凉山,来自古代“庐鹿”蛮中的一支怒族,称“诺苏”。 我们的旅行车离开江边的公路,蜿蜒着攀援上陡立的怒山。世世代代就居住在知子罗下面几公里处老母登的怒族人,仍在山坡上搭盖他们传统竹木结构的简易草房。用他们的话说,还是他们的草房通风凉快。然而,有的人家也开始使用石棉瓦做屋顶。 74岁的岳科一家已经在老母登生活了几十代。这里原来完全是原始森林。20世纪初,知子罗设制建镇,使他们终于打破了险恶闭塞的自然环境,跟外界和其他民族有了接触,由原始社会进入了阶级社会。近些年来他们的生活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还攒下一笔钱,正在盖新房。村里的乡亲仍照传统全部赶来帮忙,七手八脚,使得寂静的山寨有了一阵喧闹。岳科能干的儿子还买了卡车,到山上林区运输木料,收入颇丰。村里145户人家近千口人,已有10部卡车,30多辆拖拉机,人均年收入达千元人民币。这在怒江这样的贫困地区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这里的怒族受教育的程度也高于怒江州的其他民族,他们都能说流利的汉话,连节庆和服饰都已经跟汉族一样了。 有意思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年,一批西方传教士不远万里进入了怒江大峡谷,竭力在当地少数民族中传播天主教和基督教,20世纪50年代他们被驱逐出境。改革开放以后,这些宗教在大峡谷中又恢复起来,几乎村村寨寨都建起了教堂,并拥有大量信徒。老母登百分之八十的怒族人都信仰基督教,每礼拜三晚上、礼拜六晚上和礼拜天都要到教堂唱诗做礼拜。在这些日子里不能杀生吃肉,信徒平时也不能沾烟酒。但他们也不能再按传统方式对歌谈情找对象,结婚也必须在教堂里举行婚礼了。 赤科村里的婚礼 怒江大峡谷里,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混居杂处的地方。十来个民族就在这一峡谷地区相互通婚,相互融合。他们彼此之间语言相通,服饰相近,渐渐地连习俗都一致起来了。现在由于许多代人的相互通婚,大多数人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一民族的。即使怒江东岸小小的赤科村,也是怒族、傈僳族、藏族杂居的村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