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文集七十一卷,唐代白居易撰,明嘉靖间伍忠光刻姑苏钱应龙重修本。钤印:彭城江畬子藏书画图记。 黄永年题记 唐会昌五年(845)白居易作《白氏集后记》云:“白氏前著《长庆集》五十卷,元微之为序;后集二十卷,自为序;今又续后订五卷,自为记。前后七十五卷,诗笔大小凡三千八百四十首。集有五本:一本在庐山东林寺经藏院;一本在苏州禅林寺经藏内;一本在东都圣善寺钵塔院律库楼;一本付姪龟郎;一本付外孙谈阁童。各藏于家,传于后。其日本、新罗诸国及两京人家传写者,不在此记。”作此后记次年,白居易殁,故此七十五卷本当为白氏生前之最后定本。此五本皆为写本,自唐至宋流传过程中,卷帙时有变增。《新唐书·艺文志》作七十五卷,《崇文总目》作七十卷,《郡斋读书志》作七十一卷,《直斋书录解题》作七十一卷,并记:“今本七十一卷,苏本、蜀本编次不同。蜀本又有外集一卷,往往皆非乐天自记之旧矣。” 今传世最早刻本为南宋绍兴初年刻本《白氏文集七十一卷》。七十五卷本宋人未见著录,似仅存于传说。《述古堂书目》载有《白氏文集七十五卷》,然“庚寅一炬,种子断绝”,故钱谦益曾藏七十五卷本之《白氏文集》,则为传说中之传说。另钱曾《读书敏求记》中言曾于钱谦益处所见《白氏文集》为庐山本,然宋人宋敏求却言庐山本止七十卷,且无续后集,故钱谦益曾藏七十五卷本之说更见可疑。黄丕烈尝以白金二十两易得绛云楼烬余残本《白氏文集》十七卷,是书既有烧痕,亦有水渍,仅知其为宋本,确否七十五卷本之残卷则未知,《荛圃藏书题记》记此事甚详。 进入明代,此书刻本甚多,最早为正德八年兰雪堂铜活字本,另有正德十四年郭勋刻本,嘉靖十七年钱应龙刻本,万历三十四年马元调刻本。寒斋所藏为明嘉靖十七年伍忠光龙池草堂刻姑苏钱应龙重修本,半页十二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钤有“黄永年藏善本书印”及“彭城江畬子藏书画图记”。龙池草堂为吴郡人伍忠光之室名,曾刊刻《白氏文集七十一卷》、《张说之文集二十五卷》及《冀越集八卷》。其中嘉靖十六年刊刻之《张说之文集二十五卷》为此书传世最古者,前有永乐七年吴县贞隐老人伍德跋,谓手录此书以备一览,亟欲梓之而力不果,冀后世子孙有能续之云云。由此可知伍氏一族书香延续百数十年,其后裔果不负祖望。钱应龙者,今所存资料甚少,仅知其刊刻过此书与《元氏长庆集六十卷》。 此书有永年师写于荣宝斋绿格笺纸跋语一页,附于卷首,内容为:“此嘉靖时姑苏钱应龙所刊白氏文集,实源宋椠,与铁琴铜剑楼旧藏小字宋本大致相符,惟宋本卷末陶记已脱耳。兰雪堂铜活字本亦与此同源,然双行排印小注多略,非善本也。日本元和时那波活字本题白氏长庆集,则别有所据矣。”兰雪堂为明代无锡华坚之堂号,与其叔父华燧之会通馆皆以铜活字印刷齐名。兰雪堂晚于会通馆,印书之数亦少于会通馆,其最早排印之本即《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及《元氏长庆集六十卷》。那波道圆活字本刊于日本元和四年(1618),吴昌绶于《嘉业堂藏书志》中言“此本凡宋本所有者均无脱佚,其为出于宋本无疑。闻日本此集尚有唐卷子本。今藏大阪某氏。或言此本出于唐卷者,未睹其书,不敢臆断也”;岛田翰则云:“元和戊午秋七月那波道圆活字本,是据狩谷掖斋所藏覆宋本白氏集重刻”;当今日本学者太田次郎认为此本以存于朝鲜之旧编成本为底本,然朝鲜之旧编成本是否为宋本,并无说明。太田次郎还提到,日本于江户时代以后,《白氏文集》进入以那波古活字本、明马调元本及和刻本等刊本为中心的时代,1804-1817年间,幕府还刊行以那波本为底本的官板。在当时流行的《白氏文集》众多刊本中,那波本以版框宽大、不附训点、行间有隙以及天地宽裕等特点,在校勘时最适合用来作为记录各本异同之底本。 那波道圆用来排印此书之铜活字原为朝鲜所制。1596年丰臣秀吉第二次出兵朝鲜时,强行押解数万朝鲜人至日本耕作,并带走大量制陶、印刷及刺绣等工匠,使得日本的各种工艺水准大举提高,当时与印刷工人一同被带至日本的尚有大量铜活字,即那波排印此书之物也。吴昌绶亦言:“此日本活字本。(活字宋高丽国所制,后为日本所得,庆长、元和间用以印书)。为那波道圆所印,在彼邦几与五山版并重。” 此书与吾尚有一段小因缘,永年师尝与吾述及往事,约三十年前,永年师闻上海博古斋收到于省吾双剑簃旧藏一批,其中有桂馥《说文解字义证》之咸丰年间连筠簃初刻本,此书当时印数不多,书版刻好不久即毁于太平天国战火,故流传极稀,于民国时期书价已几同宋版。师早闻双剑簃存有此书一部,惜无缘得见,今闻此书流入厂肆甚是兴奋。恰博古斋收购人员至西安收书,师向其提出购买此书意愿,对方称不愿卖,但可以换书,黄师当即取出此《白氏文集》。博古斋收购人员不知连筠簃本《说文解字义证》之珍贵远超《白氏文集》,反认为嘉靖本之市场价值远比咸丰本要高,故交换之后,又搭给黄师两部清代印谱,令师颇感意外。多年后永年师向吾讲述此故事时,眉宇间仍有一股抑止不住之快乐。吾当时即想,若此二书再流入市场而被吾得之,将此故事续圆满,亦可谓书界一段小佳话。天遂人愿,三年前此书赫然出现于上海博古斋拍场,吾于图录中见此本,食指大动,志在必得。至拍场当日,此书果被吾所得,令吾意外的是书上还有永年师跋语一页,讲明此书版本渊源。 韦力 光明日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