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先民对象的崇拜,还产生了利用象的神通来作战的巫术。一些部族认为战象的獠牙能够杀死神,象骨能通阴阳,那么借巫术杀死敌人,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资料图 中国古战场上的“兽星”之二:战象,贯穿冷兵器时代的庞然大物。 最直观的画面,是美剧《冰与火之歌》中,野人攻打长城,壮硕的巨人驱赶着猛犸战象,冲击冰雪长城之门,却被击毙。 现实中,战象曾是古代战场上的特种部队,冲击敌阵、破城毁营,造成巨大杀伤。冲锋时,可达每小时30公里时速,发挥着现代部队中坦克的作用。商朝,人们为战象披挂了由犀牛皮或牛皮和硬木制成的护甲,打造了世界上最早的甲胄战象。 古蜀王朝,黄河流域到长江流域,都奔驰着战象那列维坦式的庞大身影,并有西南蛮族向周王朝进贡大象的记载。 这位所向披靡的“兽星”,在之后的1500年里,遭遇了最强大的敌手:气候变冷、森林砍伐,而且在与人类争夺栖息地的“搏斗”中,又败得一塌糊涂。大象最终跨过长江,退却到云南的森林里,以保留种群继续繁衍。 战象,就此由一段史诗传奇,变成一个寂寞传说。 驯象 陨铁制成重物 击打公象脑部训练步法 2月底,四川大学档案馆,党跃武教授展示了档案馆保存的一份“名师笔记”,这份由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徐中舒先生讲述、学生吴天墀教授记录的《殷周史料研究》,讲解了“殷人服象”之事。 殷商时期,象是家畜之一,也作为战争工具。《吕氏春秋古乐篇》记载:“殷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以师逐之,至于江南。” 这是中国最早关于“战象”的记录,殷人驯服大象,对黄河流域下游居民东夷族肆虐抢夺,周公发兵驱逐。 殷商后期,商人捕象的技术日趋成熟。一般使用火攻驱散象群,分散隔离后,捕获幼象,雌象和公象则不易抓到。 雌象多为象群首领,捕获一只要耗费数日。但若有一只雌象,就可引诱更多的公象。大象部队里,公象是象阵的重要组成。 引诱的地方,通常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只有一条通路进出。商入先放入食料,把一只养驯的雌象赶进山洞。又在通路上散放许多食料,引诱野生象群,象群一进,马上用巨石封住山洞出口。 进出受阻,象群初始慌乱,养驯的雌象,则熟悉人的诡计,表现淡定。 搞不清状况的野象群,饥饿一天之后,只得屈服于自己巨大的胃。生存就是赢家。 俘获的公象,跟随养驯雌象,慢慢驯服。能跨背骑行之后,才开始战斗训练。 形成条件反射的要点,就是用青铜或陨铁制成重物,击打公象脑部。痛极之中,象会接受人的指挥,前进、后退、左右跨步。残酷的训练之后,象阵日趋成熟。 早期,战象的背上设一象舆,舆中坐一将士,象前后各有一名驭象手。象的四条柱腿旁,各立一名持枪盾的战士护卫,这样七个人组成了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而且商军战象已经披挂了由犀牛皮或牛皮和硬木制成的护甲,成为世界上最早的甲胄战象。 燧象 火炬系象尾阻击追兵 楚昭王成功逃脱吴军追击 徐中舒先生的《甲骨文字典》分析了甲骨文“象”字的字形特征后指出:“据考古发掘知,殷商时代河南地区气候尚暖,颇适于兕象之生存,其后气候转寒,兕象遂渐南迁矣。” 古代北方,气候较暖,大象和犀牛都在黄河流域生存。《孟子·滕文公下》佐证:“(周公)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下大悦。” 气候的演变,逼迫这些巨兽开始南迁。周成王开始,象便从黄河流域迁徙到长江流域。到秦,中原民族渐次向南开拓,象随之再度南迁。 战国后期,北方已经很难见到活象。《韩非子·解老》说:“人希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谓之象也。”象,在北方已经稀有,但象骨象牙以及做成的器皿和饰物常见。 随着大象南进,在长江中游的荆楚地区,广泛出现过大象作战的实例。 《左传·定公四年》指出:“针尹固与王同舟,王使执燧象以奔吴师。”这是中国古史上记录的经典象战之一。杜预注指出:“烧火燧系象尾,使赴吴师,惊却之。”这是指楚昭王与吴王阖庐对阵失利后,为了逃避吴军的追击,昭王让针尹固用火炬系在象尾上,这便是“燧象”,受到刺激的大象拔足狂奔,冲进追兵大队里,由此阻止了吴军的追击,昭王因战象而脱险。据此,学者认为楚国驯养有战象,应当有象军建制。 此战200多年后,“燧象”的军事创造,被田单用于“火牛阵”。 乐毅破齐,田单孤城坚守。后诈降使燕军麻痹,于夜间用牛千余头,牛角上缚上兵刃,尾上缚苇灌油,以火点燃,猛冲燕军,并以五千勇士随后冲杀,大败燕军,杀死骑劫。虽然火牛阵的数量令人生疑,但其战法的灵感无疑是来自“燧象”。 驭象 沙场杀敌的利器 成为古时土司士兵心中战神 徐中舒先生认为:“凡地名之以象、鼻等为名者,疑皆象曾经栖息之地。” 乘象、役象、驯象是西南土司区一种普遍的日常活动,也是主要的生产、交通、战争工具。以至于西南地区现今还遗留下许多与象有关的地名:如勐海的“象山镇”,勐腊的“象明镇”以及无数的“养象村”、“养象寨”、“象鼻山”等。众多以大象命名的地名向后人展示了当年土司区盛产大象之景。明《百夷传》记载:“麓川贵族以象骑为贵,每出入,象马仆从满途。” 作家蒋蓝在《大西军麾下的战象》中说,元明清时期,西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被封建土司统治,在六百多年的统治时间里,傣族土司通过常年不断的训练,使士兵熟练地驾驭战象,利用战象体积庞大,冲撞蛮横的优势,使其成为沙场杀敌的利器。 象阵布阵讲究战象在前,以此来掩护手持盾牌、刀枪、鸟铳的步骑兵,战时充分发挥其冲撞无敌的优势,以战象撞开敌营的大门,继而以步骑兵消灭其有生力量。因此,“蛮兵”的骁勇善战和战象的所向披靡,使“象军”成为古时土司士兵心中的战神。 《德宏土司专辑》载:“明清之际,土司兵的装备主要是梭标,大刀、弓,还有象兵,驯象是冲锋陷阵最有力的工具。” 象术运动,萌发于土司军事战争,最终随土司政权的倒塌而消逝。 蜀中象 益州有产象之征 部族认为战象獠牙能杀死神 在甲骨文卜辞中有商王猎取野生大象的记载,中原地区还曾用象兵作战。那么,比中原地区纬度更靠南的成都平原,会存在野生大象么? 作家蒋蓝说,早在开明王朝时代,蜀地的大象,就为人们所驯服而役使。 《山海经·中山经》说“岷山,江水出焉……其兽多犀、象”。《山海经·海内南经》有“巴蛇食象”之说。《国语·楚语》中也有“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尽乎”的记述,徐中舒先生据此认为“此皆益州产象之征”。 三星堆和金沙遗址考古发现对此作了很好的印证:三星堆二号坑出土有67根象牙;金沙遗址出土的象牙数量,竟然有数吨之多。这些象牙可能就是从古蜀境内的象群中获取的,并非外来品。 金沙遗址古河道附近还发现了象的臼齿、两个较为完整的大象下颌骨等,这些情况一方面反映出这些动物很可能是在当地被屠杀,另一方面也反映出金沙时期甚至到了比它更晚的战国时期,温暖湿润、动植物茂盛的自然环境应适合野生大象的生存。 2005年,在双流县鹿溪河的支流“牛头寺河”,双流县文物管理所职工李国经人指点,在河的拐弯处打捞出一块长约1米、足有5公斤重的动物肱骨化石。住此的双堰村村民说,河里还有很多类似的动物骨头,也都跟这块肱骨差不多。 蒋蓝说,经考古鉴定,这是大象的一块腿骨。经分析,这是一头年龄在20岁左右的青年象,大约有3米高,体重约400公斤,属于第三纪的生物。考察三星双堰村的地质构造后,李国认为,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大象生存的地方。不仅如此,除了恐龙不可能在这里出没外,其他很多动物都有可能在这里生存过,而且呈现出生物多样性的特点。 如今,这块大象化石保存在双流文物展览馆,它的发现佐证了古蜀有象的不争事实。 此外,古蜀时代的战场和宗教祭祀紧密相关,古蜀战场并非祛魅之地,而是充满了超自然力量的场所。 再无战象 越过长江一再退却 火器面前不过是一个巨大靶子 人与自然的命运密切相关,彼此缠绕。大象在中国,从北往南撤退的过程,与人口迁徙的轨迹有着惊人同步性。 关于人与大象的“搏斗”,英国人伊懋可总结了三条战线: 第一条战线是清理土地用于农耕,从而毁坏了大象的森林栖息地。大象不时侵入有城墙护卫的城市,一个原因可能在于它们面临着可利用的资源日渐萎缩的压力。 第二条战线是农民为保护他们的庄稼免遭大象的踩踏和侵吞,而与大象搏斗。他们认为,为确保田地的安全,需要除掉或捕捉这些窃贼。 第三条战线或者是为了象牙和象鼻而猎取大象,象鼻是美食家的珍馐佳肴;或者是为了战争、运输或仪式所需,而设陷阱捕捉大象并加以训练。 不过在所有的情况中,栖息地被毁则是要害所在。如果没有树木的遮蔽,大象就无法生存下去;树木被毁,也就意味着它们的远离。 大象繁殖缓慢,通常孕育一头幼崽需要1.8年。因此,在遭受人类的屠杀而减少后,其数量短期内很难恢复。虽然大象有着独特的智慧和记忆力,但它们也不太容易适应环境的变化。不过,它们有能力迁徙,比如,越过长江。如今的其他任何四足哺乳动物要想轻易游过如长江中游那般规模的河流,似乎都是不可能的,而大象可以做到这一点。 它们的迁徙能力之强部分弥补了适应能力的不足。大象最终还是从这些地方消失了。原因何在?伊懋可的观点是首推气候变冷,导致大象从公元前700年到公元前200年间,一路向南向西,但是退却的原因主要是人类的驱杀,大象的栖息地必须让位于农耕需要。 蜀地战象的使用,最后的高峰在明末。1652年,张献忠义子刘文秀大败阆中,带着残象部队仓皇而逃,人们再没听说中国有战象。 战争巨兽,终该出局。它只是属于冷兵器时代的王者,在先进的火器面前,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靶子。 象战三大威力 一是冲锋,冲散敌阵,践踏敌骑,战象可以凭借硕大的身躯撞碎敌营,撞开城门。 二是坐杀,士兵坐骑在象舆,左右持长枪者可以居高临下,杀死往来冲突的骑马战将。 三是卷掼,用大象的鼻子将敌人卷起,掼死或者夹死。陸粲《义象行》载:“势每每奔腾蹂万马,声如喑哑废千人。” ——黄聪《中国古代北方民族体育史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