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冉平的小说《蒙古往事》,草原部落曾经流传了近千年的《蒙古秘史》 ,又有多少汉人知晓?如今,中国文学史的研究者杨义,在他的新作《中国古典文学图志》中,对《蒙古秘史》有了更生动的评述,同时被容纳进来的,还有吐蕃史诗《格萨尔王传》以及流传在回鹘漠北的英雄史诗《乌古斯传》。这些以前只能在少数民族文学史中被提及的作品,现在被置放到中国古典文学史的大框架之下,成为中原文学与边地文学相激相融的佐证。杨义的这本书,也被文学史学界认为是“大文学观”理念下对中国文学地图的重绘。 现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与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的杨义, 是当今学界最早尝试用图志方式演说文学史的学者之一。早在十年前,他就出版过一本《中国新文学图志》,令当时的读者耳目一新。他将大量的作家手稿、书信、书影、广告、藏书票放入文学史书中,可谓发文学史读图时代的先声。而他写作的独出机杼,同时还在于视野的开阔。以他的野心,光以纯文学的眼光梳理文学史,远远不够。一个文学史的写作者,视野应该兼顾到民族学、地理学、文化学、考古学等多重视角。也就是要有“大文学观”。不如此,就容易坐井自缚,所观照到的文学史,不仅框架受限,而且必然带有某种先验性和静观性,很难深入把握中国文学在几千年历史变动和民族融合中所展示的流变。 《中国古典文学图志》最能代表杨义文学史写作宏大的野心。这套书也是社科院精品项目之一,杨义给第一本书起的副题是:“宋、辽、西夏、金、回鹘、吐蕃、大理国、元代卷”。标题就预示出,少数民族文学不是作为孤立文学的一支而存在,它与中原文学互相影响、互相渗透,是中国文化整体中的一部分。杨义特别看重边地的活力,他认为,没有边地民族文化巨大的多样性,就会导致中国文化封闭循环后的一潭死水。 基于这种出发点,杨义即使在评说到中原文学时,也会参照此时的边疆文化。以此视角,金代诗人元好问所开创的中州诗风,在他看来,既有对建安风骨的承传,同时也有胡化气质。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所以能一反唐人《莺莺传》始乱终弃还要文过饰非的传统,他的解释是,金代诸宫调渗入了游牧文明的伦理价值和审美趣味。 “以史带图,由图说史,图史互动”,一直是杨义先生的实践,而较之《新文学图志》,这本书的图片选择,又有了更广泛的扩充。既有作者手迹、书影插图、碑帖雕塑,也有出土文物、版本照片、外国绘画与文人画等。杨义透露,许多图片都是他实地寻访、亲自拍摄而得,所要构建的,正是他在后记中所说的:“图志聚合了文字与图画两个异质的阐释系统,它们之间存在着若即若离的内容形式的距离与参差,从而构成了一个联结历史与文明、土地与人、具体与抽象的巨大意义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