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就酷爱摄影的周海婴 许广平、周海婴母子 “海婴六个月,1930年3月23日,上海”(扶周海婴的是鲁迅的手) 周海婴辞世 晚年得子的鲁迅并不忌讳和年幼的儿子谈论死亡,他曾对儿子说:“我会死,你也会死。” 4月7日凌晨5时36分,鲁迅之子周海婴在北京逝世。12个小时之内,网友在新浪微博追思、怀念周海婴的帖子,就达到36万条。周海婴先生遗体告别仪式于4月11日11时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 周海婴,1929年9月生于上海,是鲁迅和许广平唯一的儿子。 1952年至1960年,他在北京大学物理系学习无线电专业,1960年起在国家广电总局工作,原国家广电总局副部级干部,无线电专家。著有《鲁迅与我七十年》、《镜匣人间》、《火腿教程》等书。 周海婴祖孙三代的全家福一共16人:周海婴、妻子马新云,长子周令飞、长媳张纯华,次子周亦斐、二媳吴彬,三子周令一、三媳车晓林,小女周宁、女婿田中正道,长孙女周景欣、长孙女婿施为元,小孙女周景文,小孙子周景轩,双胞胎外孙女田中华莲、田中悠树。 周海婴生前使用的电邮是zhhaiy@188.com。4月8日,这个邮箱发出了题为“周海婴先生生平(草稿)”的信,后面还有一小标注:“爸爸的信箱将要停止使用了。” 这是周海婴的孩子给父亲生前好友发出的信,令很多朋友落泪。 周海婴的讲述 周海婴在著作《鲁迅与我七十年》,以及多次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经坦率地讲述过自己的家事,从中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到鲁迅的性格,可以看出他“横眉冷对”的另一面。 我是被钳子夹出来的 关于自己的出生,周海婴曾这样对来访者描述: 我是意外降临到人世的。因为我母亲跟我讲得很清楚,她说当时他们的生活环境不安全,能在上海住10年,是他们想不到的。到上海之前在广州、厦门,颠沛流离,这么一个状态下,他们觉得自己生活安定不了,如果从生命的角度来讲,他们也没有保障。 所以他们觉得有个孩子不仅带来拖累,而且以后不能良好抚养、教育,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们不想要。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已经是30多岁了,算是高龄产妇,是顺产,不是剖腹产。但是我是被钳子夹出来的。 名字是父亲取的 我生下来之后,父母就没带过我到北京,因此没见过祖母。但祖母总是托人写信来,她常常寄好东西给我,像北京的榛子。比现在的榛子好吃很多;还有她自己腌的酱鸡酱鸭,因为路途远,有时一打开,酱鸡酱鸭发霉了,妈妈只好扔掉,而我觉得太可惜。 我的名字是父亲给取的,“先取一个名字‘海婴’吧!‘海婴’,上海生的孩子,他长大了,愿意用也可以,不愿意用再改再换都可以”。父亲很民主,就是这么一个婴儿,他也很尊重我将来的自主选择。 我父亲他也把我叫“小红象”。因为现在咱们知道“白象”是非常名贵的,非常稀有的,我母亲曾经爱称我父亲为“白象”。那么既然是“象”,“象”的后代自然是“小象”;那么小孩生下来皮肤很红,那么红皮肤的“象”不是“小红象”嘛,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个爱称。 感觉父亲很和蔼 关于父亲,周海婴曾说: 我在家里,感觉父亲对我,跟普通家庭一样,而且更和蔼,没有大声喝喝,或者是训斥。当然也有他看我不乖的时候,拿一个纸卷起来,轻轻地在屁股上打打,这完全是一个威慑作用吧。 那时候我的许妈她也说孩子要孝敬父亲,不要吵父母。那么我就想怎么对我父母表示孝敬,想了半天,我看见他把烟插烟嘴里头,他年纪大了,50多岁,眼睛有点花了,插的时候有点费劲。 既然父亲插得这么费劲,那么我帮他插不好吗?所以我从早上上学之前一定走到他睡觉的床前,看见他烟放在那儿,替他插好。 父亲抽的是廉价烟 母亲在我面前不怎么回忆父亲,她不愿意沉浸在她的悲哀当中。对我父亲,她觉得她有照顾不够的地方。比如她说看到父亲经常是点了烟之后就随手放在那儿,既然是空烧掉,为什么买那么好的烟?于是父亲最后抽的是比较廉价的烟。 茶叶也一样,有时她泡在那儿,他也没喝,这不浪费吗?诸如此类。其实再周到、再细致的照顾,总是有不完美之处,这是很自然的。 在我眼里,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感情包含着两种:一种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敬,还有一种是夫妻之间的爱护、帮助。我母亲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父亲做了很多事情,抄稿、寄信、包装等等。 我记忆中也没有母亲老远喊父亲的印象,只是有事就走到父亲面前,询问他喝不喝水,或者告之该量体温了、该吃药了,是一种自然的平视的状态。 也是家庭医生 周海婴自幼体弱,鲁迅在日记中至少有上百次带儿子到医院就诊的记录。鲁迅曾笑言,扯大这个儿子,自己都要成“二十五孝”父亲了。 周海婴童年时就患有哮喘病,最费鲁迅心神。每当换季时节发作尤为厉害。儿子的病一但犯起来,呼吸困难,彻夜难眠。学过医的父亲即便平日谨慎,一般不替人看病或开处方,但在这情况下也充当起家庭医生的角色,解燃眉之急,他为儿子的哮喘病设计了至少四种缓解病症的方法。 有一次,周海婴在和同伴玩耍时敲碎了玻璃,弄伤了手腕。鲁迅表现很镇定,也不责骂,只从楼梯边的柜里取出外伤药,用纱布替他包扎,裹好之后,仍什么也没说,就上楼了。 鲁迅在给母亲的信件里也提及此事:“前天玻璃割破了手,鲜血淋漓……”信是1936年9月22日写的,“距父亲去世仅23天,有一张母亲和我在万国殡仪馆站在一起的照片,可以看到我右手腕包扎着纱布。”周海婴后来发现了这张照片。 爱上无线电,与瞿秋白有关 1932年10月9日,瞿秋白夫妇到鲁迅家中避难小住,特意给3岁大的周海婴赠送了一种叫“积铁成像”的玩具。这是一盒铁材制成的可组装成各种模型的玩具。周海婴用它组装小火车、起重机,装好了再拆,拆了又装,鲁迅总是从旁鼓励。它不但使周海婴学会由简单到复杂的几百种积像玩法,还可以脱离模型,发挥自我想像力,拼搭各种东西。 爱上拆卸的他还试过把父亲特意为他买的留声机拆开,弄得满手油污,把齿轮当舵轮旋转着玩,乐趣无穷。母亲见了,吃了一惊,但并没有斥责,只让他复原过来,他也做到了。除此之外,他还拆过家里的日本进口缝纫机。 鲁迅去世后,周海婴报考南洋无线电夜校。1952年,他考进北大物理系后开始走上科研道路,最终成为一名无线电专家,从事无线电事业长达55年。 “我上学以后,开始爱好理工专业,后来又投身于科技工作,细想起来,也许和他们两位(瞿秋白夫妇)当初对我的启迪不无关系吧?”周海婴对儿时的玩具记忆尤深。 最后的日子 “1936年的大半年,我们的日子是在忧喜交错之中度过的。”此间,鲁迅的健康状况起伏很大,体力消耗得很多。因此,家里的气氛总与他的健康息息相关。 每天清晨,周海婴穿好衣服去上学。按照过去的惯例,鲁迅深夜写作睡得很晚。进入这一年以来,因为父亲不断生病,母亲就叮嘱他,进出要小声,切勿闹出声响,以免影响父亲休息。 “自6月以后,父亲的疾病更令人担忧了。”6月末的这一天,鲁迅在自己的日记中追述说,自5日以后,“日渐委顿,终至艰于起坐,(日记)遂不复记。”连一向坚持的日记都不能记了。 鲁迅去世后,日本人奥田杏花帮助翻注面膜一具,给家属留作纪念。它上面还粘着鲁迅的7根胡子。“但已不是父亲生时的模样了,脸庞显得狭瘦,两腮凹缩,我想那是奥田杏花翻模时全副假牙没有装入之故,以致腮部下陷的吧。但不管怎样,它是极其珍贵的。上世纪50年代,上海鲁迅纪念馆落成,我们将这副面膜捐献给他们,现在作为一级文物保存着。” 我对朱安怀有尊重之情 我从来没见过朱安,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印象。不过从她与母亲往来信件看,她对我还是很关爱的。一次她给母亲写信说:“我听说海婴有病,我很记挂他。您要给他好好地保养保养。” 当得知我入迷无线电时,就在信中说:“听说海婴研究无线电颇有心得,凡人有一技之长,便可立足,也很好的。”表露了她的欣慰之情。 我十五六岁后,她就直接给我写信。有一次还问我是否有同母亲的相片,给她寄来一张,“我是很想你们的”。我知道在她心里,把我当作香火继承人一样看待。1947年朱安病故时,母亲受国民党监视不能到北京,拜托一些亲朋帮助料理了丧事。 有些人问我:为什么说朱安不识字啊?她还给你母亲写过信,说死后要念什么经、做什么被子、棺材要怎么样、点什么灯、做什么祭拜,文笔很深,文化很高啊!那些信其实是别人代写的,有人以为我是故意贬低朱安。恰恰相反,我对朱安,怀有尊重之情。 有一次她来信说,有个报馆的人愿赠她一笔钱,只要交给他父亲的作品,她“逊谢不收”,当然也拒绝给他父亲的任何文章。同月里,又有个艺术团体的理事长要送她一笔钱,“我亦婉谢”。她说,自己的生活“虽感竭蹶,为顾念汝父名誉……故宁自苦,不愿苟取”。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