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强 司马光去世后,宋仁宗安排程颐主持丧礼,而那天正好朝廷举办贺典。典礼结束后,群臣前去参加吊唁,程颐阻拦道:“孔子说过‘日哭则不歌’,何以贺典刚结束就马上去吊丧?” 有人站出来反对:“孔子只说过哭则不歌,但没说歌则不哭。”苏轼也接着补刀:“鏖糟陂里叔孙通也”,嘲笑程颐的鄙陋教条。 对于曾经吟出“人生如寄耳”、“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苏东坡而言, 当时反驳“临丧而歌,又当如何”似乎更切合他旷达洒脱的真性情。 人生自古谁无死,对待死亡,悲恸不已是人之常情,但是也有达生悦死的庄子。他认为“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以至于妻子去世,他却“箕踞鼓盆而歌”。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资料图) 庄子不仅自己勘破生死,他还虚构了几个笑对死亡的故事。子桑户去世,好友孟子反、子琴张在那里编曲鼓琴、相和而歌。子贡责问他们:“你们临尸而歌,合乎礼仪吗?”两人相视而笑,不屑地说:“你这种人怎么会明白礼仪的真正含义呢?” 第二个是秦失吊丧老聃,他哈哈哈三声便欲离开。老聃的弟子非常不满 ,质疑:“这样吊唁朋友,行得通吗?” 第三个是子来生病,气息急促将死,妻子儿女围床哭泣。子犁看见后马上呵斥 “走开!不要惊扰他由生到死的变化!”然后他倚窗靠户,和子来半开玩笑道:“天地造化是把你变成老鼠的肝胆呢,还是虫子的足臂呢?” 三个故事看似遁天悖情、荒唐不稽,实际是庄子泯灭生死之别、齐万物于一的孤独思索。庄子认为生来死往犹如昼夜更替,乃是天命。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资料图)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天地赋形于我,生时就奋斗不息,老时就逸乐休息,死时就当“安时处顺”,坦然还于天地而长眠安息。 所以庄子说“古之真人,不知说(悦)生,不知恶死”,死生本无优劣之分。与其“相呴以湿,相濡以沫”,汲汲于生,不如“善妖善老,善始善终”,视夭寿、始终为一体而相忘于江湖。 同时,庄子认为形骸只不过是人的精神道德暂寄之处。他提出:“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有形的油脂犹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可以燃尽寂灭,但是无形的精神火种却如“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才能归于永恒。 后来庄子与髑髅一番对话,甚至是在宣扬“生不如死”。髑髅说 :“人死后没有国君、官吏治辖,也无四季操劳,即使南面为王,也无法超过死亡的快乐。”庄子不信,说那就让神恢复你的形体。髑髅皱眉蹙额,忧虑地说:“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骷髅幻戏图页》(资料图) 《朝野佥载》记载,东海郡有个“孝子”郭纯,母亲亡故后,每次哭母都有许多鸟雀慕“声”而来,官府还为他立了孝节牌坊。后来谎言被戳破,原来每次哭前,他在地上撒上饼渣,引来了群鸟争食。 而“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则不同。母亲去世后,他“散发坐床,箕踞不哭”,甚至在晋文王的宴席上照样喝酒吃肉。司隶校尉何曾甚为不快,弹劾阮籍要将他流放海外,以正风教。 可在告别母亲遗体时,阮籍突然大呼一声“穷矣”,然后吐血数升。“强哭者虽悲不哀”,“真悲无声而哀”。郭纯表面哭声感天,实为以哭邀名,是不折不扣的虚仁假孝;阮籍看似不遵礼制,实际戚伤毁顿,是发自肺腑的真哀巨痛。 庄子曾说“性情不离,安用礼乐?”祭奠时或哭或笑、或悲或歌其实都只是形式,甚至是装腔作势的的表演。真正的礼仪是发乎内心、不显于外的含悲不舍,是对逝者魂归大化、一路走好的真挚祝福。 (编辑:柯恩) 本文为腾讯道学独家稿件,文/曾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喜欢该类内容欢迎上微信关注“腾讯道学”微信公众号!(文章作者观点与立场,不代表腾讯媒体的观点与立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