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狂奔记

文/陈益民

久已向往河西走廊，只为那儿“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为那儿“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醉人，以及为那儿“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悲凉。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我与王兄，踏上了旅程。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多么蓝的天啊，上面飘着几片白云，把我们轻松愉悦的心情系上了那云间。
    奋进的人生，就怕“出师未捷”。我们的愉悦之旅刚刚开始，当头一盆凉水，让我们浑身一个激灵，什么叫心急火燎，什么叫无可奈何，顿时有了新感悟。
    我们计划从天津乘飞机到兰州，在兰州转乘动车赴张掖。从到达兰州，到动车开车，我打出了五个小时的时间，应是足够从容的吧？然而不曾想计划哪赶得上变化？
    我们要乘坐的飞机正点检票，此时广播里正传出这样的通知：“从天津飞往太原的某某航班的乘客请注意，我们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您乘坐的某某航班将推迟一小时登机……”我窃喜，为我们的航班能正点登机而庆幸。有时候，人的幸福感不在于你获得了什么额外的待遇，而在于你与别人对比时发现别人的待遇降低了而你没降低——真是小人之心啊，想想也可笑。

　进入机舱，放好行李，坐稳当了，看乘务员演示紧急情况下的逃生方式。好了，等待飞机滑行，等待飞机起飞。不过，十分钟过去了，飞机纹丝没动；二十分钟了，它仍不动。此时机上广播说了，“我们的飞机已做好起飞准备，但因为航空管制原因，我们还在等待起飞通知”。问乘务员何时能够解除“管制”，乘务员说不知道。但才上午十点半呢，乘务员便趁此时间开始给乘客分发午餐，这招很好，可以分散乘客的注意力，稳定人们的焦躁情绪。显然一时半会儿飞机不能起飞。

    为什么“空中管制”？没有任何“有关方面”会出面向乘客作出解释，个人权益受到损害的乘客们作出种种揣测也就可以理解了吧。中国百姓不是不讲道理，你把原因讲清楚，让他们有知情权，他们不会不理解并配合有关部门管制天空的行动。但无人解释，侵害了百姓的权益百姓又能怎么着？草民因此也不能不胡思乱想：国外是不是也常发生“空中管制”？是不是像地面交通为显赫要人汽车让道一样，“空管”是不是因为有什么要人的飞机通过所以附近民航都要避让？(这当然不大可能，但草民胡乱想象一下也无妨吧。)最大可能是天上有军事行动，民航都须为之让出天空。这是个很好的理由，它涉及军事秘密，不告诉你们理所应当。
    我们耐心地在机上等待，没有脾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机舱里看似毫无“时间在颤抖，仿佛空气在燃烧”的紧迫。然而，我心里却砰砰直跳，因为我担心，这一拖延会不会影响到我们下一步的行程。半小时过去，一小时过去，一个半小时过去……我抓耳挠腮，左顾右盼，终于，在离两小时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飞机终于获准滑往起飞跑道。我不禁赞叹，有关方面算计真精细啊！由于许多人的机票中含有延误险，如果飞机延误两小时以上，保险公司须赔偿一人200元。因而人家既让你们接受空管等待将近两小时，却又不超过两小时，这尺度拿捏得多好啊！反过来证明时间观念有多么的强啊！这样，我们在机舱里等到快两小时的时候，飞机终于起飞。

　我们原计划到达兰州后有五小时的中转时间，这时减去近一半。没关系，用两个半小时从兰州机场赶到兰州西站，应当没问题吧？兰州才多大地方。我们这样安慰着自己。

    14：30飞机降落，取行李，坐上机场大巴，已14：50。司机说大巴进城，开到终点兰州大学须70分钟车程。没想到，那破旧的高速公路正在修理，有一段路的二车道须并为一车道。于是车在那地方就作乌龟爬行运动了。等终于熬过了走那一段路的时间，一下70分钟车程就变成了100分钟。我这回除了抓耳挠腮，心更是乱蹦乱跳的。
    好不容易到达终点站，已是16：30。该奔火车站了。适才闯关成功，又陷新困境。下车后打不上出租车！兰州出租车看来有点紧张，车上载着乘客时往往还能够沿途再捎带别的乘客。而我们就是打不上车。这着急啊，离火车开车时间只有不到一小时了。我们原想坐不上出租车就坐1路公交车，后来才知1路公交车从兰州大学站开到兰州西站，在下午五点钟前后，没有一个半小时开不到！这也太慢了吧？其实不是距离真有多远，而实在是兰州的交通本来就堵，加上现在修地铁，那就让这城市变成了快走不动的城市了。
    汉代兰州叫金城，取“金城汤池”之意，也就是地势险要之意。没想到两千多年后，城中山水依然“险要”，让人无法从容漫步。我不禁想起甘肃有代表性的文物——汉代铜飞马、魏晋邮驿画像砖，那都是高速高效的象征。

　折腾了十几分钟，总算有辆没有出租车标志的“出租车”愿意拉我们，司机开始说20元；我们上车后他又觉得要得太少，说得30元。我们不讲价，一口答应，只说要全速开。此时已16：45。

    司机牛，果然开得很快，并且选择最少堵车的道路飞奔。当然兰州的道路，你想找到一条不堵的路，那是妄想。好在司机说“要给外地人留下一个兰州人的好形象”，他的车见缝就钻，在滚滚车流中飞速穿越。这期间，我们也见识了兰州城市的破旧，街道的拥堵，行人自行车摩托车的放肆。行人横穿马路不看车，昂首挺胸在汽车前面漫步；有自行车斜着从道的一边插向另一边，迫使我们的车紧急刹车，刹车声很刺耳，而骑车人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优哉游哉地从车前面斜着横了过去。真叫人不得不佩服这是怎样的环境练出来的《无所谓》：“无所谓谁让谁憔悴”，“破碎就破碎，要什么完美” ！
    兰州西站前面修地铁，居然有一公里以上的距离被围栏堵隔，只留汽车一车道，从而使所有车到达那儿时就积压在那个“颈瓶”外。我们的司机非常机警，他从逆行道超越了一大堆堵在前面的汽车，为我们节省了最后的一点宝贵时间，于17：20到达西站，此时离开车仅剩10分钟！司机用超乎寻常的交通方式及时把我们送到了，那位兰州司机，我必须感谢！

　我们拉着行李，上阶梯，穿过往来人群，向进站口飞奔。糟糕的是我是网上订的票，理应先去售票处取票，而王兄说凭身份证直接进吧，来不及了。他以为这是京津城际列车呢，还想凭身份证直接进，结果被挡在了进站口处。情况危急，我让王兄在那等着，自己飞奔往售票处，奔到售票窗口，对排队的人连说我的车马上就要开了，请让我插个儿先取票，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

    取到票，我再飞奔向进站口。这大约有60米距离吧，已有二十几年没有像年轻时在体育场上参加比赛那般奔跑，而此时刻已是老家伙的我，居然还能甩开臂膀，大跨步作百米冲刺状狂奔。我自己都惊讶我居然还能有这般潜力！冲刺当中，前面有旅客拖着行李横着走过，按彼此行进速度推算，俩人交汇点恰在我直线奔跑的线上。我速度快，总不能让我再降速拐点弯吧，于是我嘴里发出吼吼声，如同飞驰的烈火战车在鸣笛。那旅客扭头见状，赶紧立定，就像行目送礼，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这架“列车”从他眼前隆隆飞过。
    跑到进站口，迅速“验明正身”，手忙脚乱，还把身份证和车票掉地上了，又捡起速办；再行李过安检；再飞奔向电梯。在电梯上当然不能站定不动等电梯输送，必须提着行李快步向上。到了候车大厅，又傻了眼，这新车站候车厅也忒大了，原来从网上查，被告知是B1检票口，此时一看才发现，是B16检票口，还在那边尽头呢，足有七八十米远距离。身背双肩背包，手拉行李箱，还要快速奔跑，上气不接下气。岁数不饶人，真跑不动了，可不跑行吗？火车可不等你！人生困境，就在于你已濒于绝望边缘，却还须尽最后一点气力去抓那最后的希望。用江昆相声的说法，有老虎在后紧催，你再没气力不也得往上冲吗？

　总算检票进入了，才过关，就听广播里说：“检票员请注意，动2743次列车，现在停止检票。”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我们踏上下行的电梯。站在电梯上朝两边一看，站台两边均无列车影子，心中一惊，难道列车走了？又一想，这是路过车吧，车还没进站？也不可能呀，站台上也没见一个乘客身影。就在一两秒中，我们头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紧张，着急，无助，无奈的感觉，弥漫全身……
    从电梯下来一看，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哦，因为动车较短，停得靠里边，在电梯上看不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上车了，放好行李，坐定，这才发现身上全汗湿了。我们俩哈哈大笑，笑我们无论经过了多少困境，终于还是赶上了这趟火车，那种紧张、着急后的放松和愉悦感觉，太幸福了！经历重重困境最后豁然开朗，那幸福感觉，无以言表。
    我们说，此前无论哪个环节再多耽误一两分钟，我们就赶不上这趟火车了，那么，我们后面几天的整个行程将大受影响。我们开始深刻总结出行教训：一、中国的航空是很难准时的，不可信任；二、兰州是拥堵的城市，切不可用实际距离来计算汽车开行时间(当然，这是2015年情况)。
    出行第一天来这么一出有意思的大戏，太刺激了！必须将它记录在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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