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尊岳(1898-1965),原名汝乐,字叔雍,斋名高梧轩、珍重阁,江苏武进人,词学家。赵凤昌之子,毕业于上海南洋公学,历任《申报》经理秘书、行政院驻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参议。著有《明词汇刊》《珍重阁词集》、《和小山词》、《炎洲词》、《填词丛话》等,其作品收录于《高梧轩诗全集》。 出身名门 赵尊岳为民国重要人物赵凤昌的独子,母周南。赵家上海巨绅之一,坐落于上海南阳路的住宅惜阴堂亦是中国近代史上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地。赵尊岳之妻王季淑工诗善书法,福州望族,为光绪年丙子举人王仁栋之女儿(清福建状元王仁堪之侄女,文物大家王世襄的姑母)。 其同母姐姐赵汝和,又名志道。早年就读上海中西女塾,辛亥革命时到武汉参加救护队,支持民军,以后留美,与杨杏佛结婚。赵尊岳在上海南洋公学毕业后,周夫人不愿他随姊赴美留学,遂从清末民初四大词人之一的况周颐(蕙风)填词,成为著名词学家。 词学造诣 赵尊岳的老师况周颐为晚清临桂词派巨匠,该派发扬常州派词论,力尊词体,论词倡重、拙、大,纯任自然,不加锤炼,影响甚巨。赵尊岳、夏敬观、蔡桢等,皆对重、拙、大做了进一步阐释。作为况氏的得意弟子,赵尊岳终生以阐扬况氏词学为己任,成就斐然。 赵尊岳是民国时期重要的词学家,撰写了许多理论性的文章,他在借鉴况周颐词学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风度说。他将重拙大作为风度的基本要素,并对其作了进一步阐释,讲求词的外在形式的审美作用,强调主体词心的涵养和词法的锤炼,显示出了传统词学向现代文学理论转变的痕迹。 1992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赵叔雍辑《明词汇刊》(又称《惜阴堂汇刻明词》、《惜阴堂明词丛书》),汇集明词二百六十八种,是迄今明词辑刻规模最大的丛书。赵氏搜辑明词,始于1924年。他早岁师从况蕙风,况蕙风辑《历代词人考鉴》已至元代,因明词无多,难以继续。赵氏承蕙风之业,遂立意于明词之辑刻。至1936年,得词林同道赵万里、唐圭璋和著名藏家董康、徐乃昌、叶恭绰等相助,汇集当时即已罕见之本,随得随刊,将三百家,各集均撰短跋为记,即今《明词汇刊》本。唐圭璋先生为之撰写跋语评价说:叔雍方汇刻明词,逾二百家,珍本秘籍重见人间,寻三百年前词人之坠绪,集朱明一代文苑之大观。而赵叔雍也自认为:执此以观,则明词非不繁富。惟因多附见诗文集,且有清一代,绝少搜辑之者,故未易获其全豹。即此不图,后更无及。充愚公移山之愿,竟精卫填海之功,亦谈兹道者所谬许乎。可以说,赵叔雍对保存明词原貌与全面搜罗明词做了扎实的工作,为《全明词》的编纂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著名报人 赵尊岳的父亲是《申报》的大股东,故赵尊岳的进入《申报》服务,且甚得社长史量才的倚畀,是爱他的才气,也所以报其先人的相助之德也。1934年11月13日下午,史量才遭国民党军统特务有预谋的暗杀。14日,《申报》以醒目大标题刊出《总理史量才先生噩耗》及遗像,另赵叔雍撰写《哀悼史量才先生》代替《申报》社论。赵叔雍自有其清茂博硕的才华,对于这篇讣告文字,他以清丽绝俗的优美词藻,构撰成如晋代文人雅士所作的小品文,从而写出史量才的死因真相。 史量才死后,赵叔雍依然在《申报》。协助史量才之子史咏赓在香港发刊《申报》香港版。马荫良与赵叔雍等老臣都到香港指挥办报,赵叔雍还拟就编辑部和经理部的名单。当港版《申报》正式出版以后的一个多月,赵叔雍眼看经编两部工作人员,都已上了轨道。于是,把编辑部交还给史咏赓和马荫良,才赋归上海。自此,赵在《申报》服务了二十三年。 梨园情结 在《赵凤昌藏札》中,有相当部分函札是写给赵尊岳的。在赵凤昌影响下,他自幼阅览群书,精通词学,还喜好京剧,与当时京沪梨园之著名角色,多有信函往还。因此,如果要研究民国时期的京剧历史,尤其是有关京沪的文化史,一定会在《赵凤昌藏札》中发现十分重要的史料。 赵叔雍号称梅党健将, 梅兰芳到上海演戏,赵尊岳就在《申报》副刊上大捧特捧,剧评而外,兼及梅之起居注,为捧角文字中前所未有之盛。1961年梅兰芳在北京辞世,当时远在新加坡的赵叔雍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用苏东坡赠息轩道士韵写了一首古诗悼念他,诗云:投老隐炎陬,为欢忆少日。乌衣识风度,壮齿未二十。朝朝会文酒,夜夜巾车出。我甫欲南征,细语别楼隙。凡兹不胜纪,一掷拼今昔。忍哀对遗影,犹似虱歌席。成连嗟入海,风雨徒四壁。赵叔雍在《世界艺人梅兰芳评传》文中,还说:我以前写过不少梅先生的记载,很多是他的身边琐事,爱看的人,说写得很有趣味,不爱的人,便说不谈梅先生的剧艺,只谈他的生活,无聊之至。他们又哪里懂得我的用意,原在列举各种材料,供给人家研究梅先生的修养的用处呢。我敢再说一句,凡是治现代史的人,对于研究对象的重心人物,实在应该这样做去,才有成绩。不要尽凭大人物有些违心之论的演说和开会演说时装腔作势的镜头,来下批评,在他们,那些根本是一部分的业务,正和梅氏的舞台演出一样而已。 1962年他的老友齐如山在台病故,赵叔雍写了一首挽诗,题曰得如山大隐之耗,旬日始奉遣书,益增涕泪,题诗志挽,诗云:验封滴滴墨痕新,雪涕天涯已古人。著作平生戡伪体,多能一艺重斯文。旧游深巷投门客,细字潜声去国身。知更谁能倡绝学,不堪沧海几扬尘。以斯文骨肉之情,写朋旧凋零之感,既伤逝者,行亦自念,其怆痛可知。 附逆汪伪 赵尊岳曾任国民政府铁道部参事,抗战后担任伪上海市长陈公博的秘书长,再任伪铁道部次长,1944年接替林柏生出伪宣传部长,还任最高国防委员会秘书长,中政会委员等。在抗战中附逆是赵叔雍一生中的一个污点,但是也有记载称赵尊岳出佐公博,秘书长的职务不过是表面的,公博建立电台联络军人,以与重庆暗通声气,知之而又助之者即为叔雍,所以公博在狱中所写《八年来的回忆》一文中有这样的记述:军事方面已和顾墨三(按为顾祝同)和何柱国取得联络,大概今年五六月间(按指一九四五年),有一位姓杨的湘人,名字我也忘记,可以问赵尊岳(叔雍名),奉陶广军长之命来见我商量,军事合作,共同剿共。 抗战胜利后,赵尊岳以附逆被捕,上海惜阴堂亦被抄没,好在《赵凤昌札记》得以收入文物部门,为后世留下珍贵史料。 游戏人间 赵尊岳赋性聪颖敏慧,行为冲和灵活,十足名士派头。他在《申报》的年月里,只是吃喝玩乐。他的老友金雄白回忆说:叔雍于一九四四年冬,继林柏生之后而出任宣传部部长。那时汪氏已病逝日本,公博继任主席,宣传部在汪府中是一个重要的机构,大约经公博与周佛海共同商量而始决定任命的。那时我正在上海主持《平报》社务,有一天晚上,我到佛海上海居尔典路的沪寓,不料高朋满座,陈公博、梅思平、岑心叔、罗君强与叔雍等都在,佛海忽然笑着对我说:叔雍将主管各报社而出任宣传部长,你们是老友,你要不要向他表示欢迎道贺之意?我听到了这一消息,觉得有些突然,而且我以为以词人而担负行政工作也并不相宜,因自恃为故交,我过去拉了他一下袖角,拖他到无人的屋角,轻声的对他说:不久将酒阑人散了,你又何苦于此时再来赴席?叔雍却还是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习性,他却笑笑说:你比喻得并不当,我是一向坐在桌边在看人家打麻雀,此时八圈已毕,有人兴犹未阑,而有人起身欲去,我作壁上观久矣,三缺一,未免有伤阴骘,何苦败人之兴,就索性入局,以待终场。他的一生行事,不论巨细,也总是显出他游戏人间的名士行径。 抗战胜利后,赵叔雍沦为阶下囚,他和严家炽、汪曼云、俞绍瀛、张韬及其婿谭仲将等均羁在上海南市车站路看守所,后来移到提篮桥监狱。在监狱时,那些牢友总是愁眉相对,他却能不怨天、不尤人,还是轻轻松松的那副老脾气。他和梁鸿志还在监狱里作诗,梁鸿志进提篮桥后的第一首诗就是给赵叔雍的。赵叔雍和梁鸿志隔室联吟,用宫体诗十余律,把阴森的监狱,描摹得恍惚成为红墙碧瓦、雕栏画栋般的皇宫。 羁旅狮城 赵尊岳服刑三年后出狱,他于1948年寄迹香江,先为中华书局海外编译局的编辑,后又执鞭糊口,于香港文商专科学校任教。然而家庭变故接踵而至,先是他的儿子典尧1950年在广州病逝。后是与其夫人王季淑为流言所伤,晚年竟至失和。不久,由其女儿文漪接往新加坡奉养,他不甘坐食,应了马来亚大学之聘,在中文系担任词章教授,他写给亲友信中,有寄迹南荒,索居苦寂,临老作嫁,为饥而驱之语。他常往来香港、新加坡之间,与饶选堂、曾履川多有唱酬。章士钊每次来香港,都与之会聚。1956年章士钊南来,所撰诗结集为《章孤桐先生南游吟草》,叔雍为之经营出版,并撰文介绍了章诗的特色,还对章士钊南来的意图有所披露,是值得玩味的文字。 赵叔雍老去颓唐,客中寂寞,犹须呕心与粉笔毛锥为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因得黄疸病,延医已迟,终至不起。他口占请友人代书的《绝笔诗》云:病魔斗药事如何?万苦千辛备一茹!夜拥重衾犹觳觫,晨看疏雨待朝苏。危时掷命寻常事,垂老珍生是至愚。大好头颅吾付汝,此中颇有未完书。其女儿文漪注云:先父病笃时曾欲捐眼睛头颅赠医院,时家人无在侧者,为朋辈所阻。此为当时口占友人代书之绝笔诗,足见先父伟大之人格与豁达之天性。至于未完书云云,应该是他一直想写而未能写的《词学源流》等书。 文章传世 赵尊岳著有《明词会刊》(《惜阴堂丛书》)、《高梧轩诗全集》、《珠玉词选评》、《珍重阁词集》、《惜阴堂辛亥革命记》等文史作品传世。其部分手稿、墨迹由其女儿赵文漪捐献给国家图书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