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介斋 似乎从没有在街头看到下围棋的。汽车的轰鸣和人流的喧嚣让围棋这种棋非常不适宜在街头巷尾出现。那哪里会是下围棋的良所呢?我常常会想到这样一个场景——幽静一座的山,我们爬过了多少个上下坡,当身体感觉到有些疲累,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转身一看,一条瀑布映入眼帘,传入耳朵的,是水拍打在石头上的声音,淅沥淅沥。银灿灿的瀑布旁边,不知哪里看到一座古寺,寺边还有一座小凉亭。两位皓发如月的老人坐在亭中,伴着古寺的晨钟暮鼓,静静的落下一颗颗黑白子……时光飞逝,我们就像一枚枚棋子一般在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但最终是什么结果呢?也许都是棋局终了,被悄然收回棋盒中吧? 围棋(资料图 图源网络) 关于围棋还有个美丽的传说,一个樵夫上山砍柴,看到两位仙童手谈。棋局无比精妙,待一盘下完之后,樵夫手中的斧头竟已腐朽,人间已经数年飞逝,沧海桑田。“忘忧清乐在棋枰”,黑白的简易反而造就了“千古无同局”的复杂多变。倘若我们放开围棋盘上的胜负,但从阴阳宇宙的角度去观想这样的一门艺术,也照样会获得非凡的体悟。 在一方棋盘上,哪里是第一步着手点呢?无论是小目、三三、星、目外、高目,乃至于五五,取外势还是占实地?每一着都是允许的,每一种思路都有自己的道法。吴清源先生和秀哉名人的一番对决中下出了“星、三三、天元”,此招一出,在场的日本棋院棋手无不惊诧:“这是对秀哉名人的大不敬!”然而吴清源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似无理的棋中每一着都走出了很深的造诣,几次将秀哉逼入“长考”。秀哉虽然在最终侥幸取得了棋局的胜利,但吴清源的“新布局”却轰动了日本的棋坛;还有坐拥棋圣名誉,放荡不羁的老先生藤泽秀行,“五十步天下无双”的称号如雷震耳,他在日本第二届棋圣战七番棋决战中对加藤正夫的“大长考”与“屠龙”,恍若神来之笔,让每一个观战之人都不由得为之赞叹。就连如此,藤泽秀行先生还说:“如果说围棋的道理是一百,我只从中领悟了六七分……”还要说说天马行空的“宇宙流”吗?那一流派完全违背了人们对围棋的传统理解,在腹盘围出牢不可破大空,看似强调“宇宙”整体大局观的理念背后每一步都拥有惊人的严密计算能力的支撑。观武宫正树行棋,就如同看一位纤纤玉女在刀刃上旋踵舞蹈,每一步都要为之默默担心,但这位天才却能在小心翼翼中跳出最美的舞姿,获得最美的成功,不得不感叹,这是一种超出一般人想象的“神智”,是遥不可及的“天道”。 一方棋枰上,有数不尽的胜负。每个时代都有很多崛起的新星,少年出道,击败了棋中耆宿而一举成名;也有年高益壮,在恶劣环境下揽获一场又一场胜负的智者。胜负是一盘棋的归宿,是无数棋人孜孜不倦追求的终结——然而又有多少棋手执迷在简单的胜负中,失去了围棋求道的本真?胜负师的名字有很多,但我们也许记不得几个;而那些有个性,有棋风的大师,秀策、吴清源、陈祖德、聂卫平、小林光一,这些名字会随着世代的流转而远去吗?显然是“不”。 让我们想想关于围棋创始的那个美好传说:“尧造围棋,丹朱善之。”为了让自己不听话的儿子不再四处游荡结交损友,尧苦心竭力的带着丹朱,在泥地上摆出一个个黑白的小石子。“这黑白石子里面可有的是大学问哩。”尧对身边的儿子说道,眼神里流露出慈父对儿子深沉的爱和教诲,“我来教你下一盘吧。”……就这样,年少的丹朱终于被这样简单的一门艺术吸引住,改变了原来的放荡不羁的品行。尧那深邃的眼神里,恐怕没有流露出对围棋盘中简单胜负的追求吧?黑与白,阴与阳,这人间的元气本来就是相生相化,毫无终极的,一时间的阴盛阳衰,或阳盛阴衰,就如同棋枰上一局黑胜白负,或白胜黑负一般。 人生,可以被看作一盘棋,年轻时如同布局,中年时如同中盘,老年时就像是收官。——但是人生是一个人的舞蹈,何尝是两个人的较量呢?如果执意去把自己拿去和别人比较,就如同两个实力悬殊的棋手对弈争胜一般:纠结于这种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孰优孰劣,会导致求道精神的无情泯灭。其中的玄味,实在是难以说清道明。难怪修行人中大有痴迷于围棋的,我想,这其中的道理,恐早已经超越了围棋本身,成为了值得仔细玩味的人生哲学。 腾讯儒学特约独家原创稿件,转载请注明来源、作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