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理学有所谓气象和颜乐之说。气象指具有高超精神境界的圣与贤人在其外表所表现的精神面貌和人格特征,而颜乐指凡感悟到圣与贤人精神境界的人其内在所体悟到的一种乐趣。一表现在外,一体验在内,内外结合,形成我国哲人特有的品质。 我们知道,中国传统文人自古都有一种自我欣赏的人格理想。两汉时期,所谓“名士者,谓其德行贞纯,道术通明,王者不得臣,而隐居不在位者也”(《礼记正义》卷十五)。似乎那种隐居不在位者,正是他德行贞纯的表现。同样,在魏晋时代,名士们向往一种不拘礼仪、率性纵情、风流潇洒的风度。这些生活作风和人格形象当然是和他们某种精神境界相联系的。 到了北宋年间,理学家创导一种“圣贤气象”,以作为他们理想的圣人和贤人的形象标准。程明道说:“凡看文字,非只是要理会语言,要识得圣贤气象。”(《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十二)并举出孔子和他的几位弟子为例,“如孔子曰:‘盍各言尔志。’而由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子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观此数句,便见圣贤气象大段不同。若读此不见得圣贤气象,他处也难见。学者须要理会得圣贤气象”(同上)。程明道要弟子从尧舜和汤武那里感觉到两种精神品德:圣人有圣人的气象,不假修习,天性纯全,而贤人有贤人的气象,修身体道,以复其性。程明道还以自然气象来比喻圣贤精神面貌。按照宋明理学家的看法,尽管我们未见过孔子、颜子或孟子这些贤人,但我们从他们的《论语》《孟子》中,观其言就可把握他们三人的三种气象,即一种元气无迹,一种和风微迹,另一种则是秋杀迹著。在宋明理学家看来,要学圣人必先要知圣人气象,正如程颐说:“学者不欲学圣人则已,若欲学之,须熟玩圣人之气象不可。”(《二程全书》卷十五) 气象与颜乐(资料图 图源网络) 正因为如此,朱熹与吕祖谦在他们编辑的《近思录》里以“圣贤气象”作为终篇。在他们看来,宋明理学家各自有他们的气象,例如程颢和程颐的气象就不同,如“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河南程氏外书》卷十二)。又如:“明道先生每与门人讲论,有不合者,则曰:‘更有商量。’伊川则直曰:‘不然。’”(《河南程氏外书》卷十一)又如:“明道犹有谑语,若伊川则全无。问:如何谑语?曰:明道闻司马温公解《中庸》,至‘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有疑,遂止。笑曰:我将谓从‘天命之谓性’便疑了。伊川直是谨严,坐间无问尊卑长幼,莫不肃然。”(《河南程氏外书》卷十二)在程氏弟子看来,明道近乎颜子,有如春生,其弟子光庭如沐春风,而伊川有如孟子,近乎秋杀,其弟子游杨程门立雪。《近思录》还记载了其他人的气象,如说周叔茂“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其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近思录·圣贤气象》);说曾子“传圣人学,其德后来不可测,安知其不至圣人!如言吾得正而毙,且休理会文字,只看他气象极好,被他所见处大。后人虽有好言语,只被气象卑,终不类道”(同上);又说诸葛孔明:“诸葛武侯有儒者气象”(朱熹注:“孔明学不甚正,但资质好,有正大气象”)(同上);最后又说张载“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学者有问,多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闻者莫不动心有进……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同上)。 气象是人的精神境界所表现于外的,别人从阅读他们的书中可以感觉得到或看得到的,不过,有这种精神境界的人自己也有一种感觉,这是一种内在的感觉,这是有这种精神境界的人自己才能体验得到的一种内在的感悟,这种感悟,宋明理学家称之为“乐”。乐就是一种自我享受或受用。孔子曾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又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孔子在这里的意思不是说,人贫穷就是乐,而是说人在贫穷的环境下也可以有快乐。程颐曾解释此句说:“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耳。‘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河南程氏遗书》卷十二)箪、瓢、陋巷并非可乐,那么其乐在何处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