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 家风既然如此重要,家训文本也就应运而生。从汉代到明清,以《孔子家语》《颜氏家训》和《朱子治家格言》为代表的家训作品一直都在流传,为子孙留下文本形式的训诫也成为一种趋势,比如唐太宗李世民为了教育继承人如何做好皇帝而编写了《帝范》。就连战败后一病不起的刘备都在遗诏中特别关心了刘禅的教育问题,不但嘱咐他要看什么书,还训导他“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这类书籍能够完整体现家庭教育中的主要思路,不像言传身教那样零散而无体系,同时由于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文本,故而能够历经岁月而不致出现减损。然而多数家训文本以道德教化和行为规范讲授为主,较之生动活泼的言传身教,未免显得有些格式化、教条化。不过,也有保留了文化趣味的作品,那就是颜之推所作的《颜氏家训》。 颜之推生活在南北朝后期至隋朝,《颜氏家训》也成书于隋。颜之推本人几经丧乱,其自称“三为亡国之人”。他写作《颜氏家训》的目的,是为了教育子孙礼仪、道德与学术、文化,保持其门风、传承其家学,故而书中不仅涉及立身处世之道,而且还对当时的社会风俗、文学、经学、史学与音韵训诂之学等多有介绍,可称一部家教的百科全书。颜氏后人也没有辜负这位煞费苦心创作家训的先祖,他们各以其突出的品德与才学闻名于世,著名者就有唐代的学者颜师古、书法家颜勤礼与颜真卿,其中尤以道德操守与个人才学都令后人景仰的颜真卿为最。 颜之推自己是当时知名的文人学者,他在写作家训时尽量避免仅仅以教条训诫子孙,而是通过举例来说明道理。比如在《风操》篇中,他对取名拟字的原则发表个人意见的时候,就没有直接抛出自己的观点,而是以古人为例,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比如西汉时代的文人司马相如因为钦佩战国时代的赵国名臣蔺相如,故而为自己取名“相如”;三国时代的大臣顾雍因为崇拜当时的著名学者蔡邕,也为自己取名为“雍”,这些都是表达了对贤人的崇敬,所谓“见贤思齐”,所以才为自己起了一样的名字。同时,他对一些人囫囵吞枣,将前人的姓和名都编入自己的名字之中表示鄙视,认为这完全是附庸风雅,有违取名的本来原则——比如东汉的许暹字“颜回”,梁朝的庾晏婴。 取名拟字,体现了长辈对晚辈的一种期望,或是取名者的一种道德向往与追求,在讲求典雅的文化家族,这是一种体现品位的行为。颜之推以前人为自己取名的得失,向子孙传达了其中的原则与禁忌,而没有简单以“取名拟字应遵循哪些原则”“起名字时应避免的几个误区”之类的条目来说明,循循善诱,使自己的本意明白地表达出来,又不致过于严肃刻板,其试图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形式让后人体悟优美之门风,可谓用心良苦。 在《勉学》篇中,讲到学习重要性的时候,颜之推还以距他较近的历史为例,讲了梁朝的贵游子弟们只追求舒适奢靡的个人生活而忽视学习,在太平年景无限风光,到了改朝换代之后,他们就因为并无真才实学而被冷落,反而不如那些凭借个人才学受到任用的平民子弟。 正因为笔法生动、内容广博、寓理于情,令《颜氏家训》在中国古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明代著名的启蒙教育家王三聘称“古今家训,以此为祖”,可谓实至名归。 像《颜氏家训》这样的家教作品,在古代家训类书籍中并不多见。更多的家训讲授的是一般的行为规范与社会伦理,《朱子治家格言》就是典型的代表,其表述形式及书中体现的原则与《弟子规》一类启蒙读物大致相同,讲授的多是实用性原则,这也是古代家训类作品的基本特色。家庭作为树立社会秩序的一个单元,更多情况下只是训练基本的行为准则。并不是每个家庭都具有作为“家学”的文化修养,而社会同时又需要家庭对其成员进行教育,因而大多数的家训也就只能停留在只讲教条、只教行为规范层次上了。“家训”的大量产生与文化水平的相对平庸,造就了大量家训作品的基本面貌。 (《优美门风:家训文本与精神传承》之二:《“家规家训”的文本传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