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资料图 图源网络) 苏轼对“草圣”张旭不是很感冒,有一次他说,“喝醉了写草书算什么本事,能写小楷那才称得上厉害。”这番话值得我们玩味再三。 酒可行气。喝过酒的人应该都有过体会,觉得身体中有一股气劲在涌动,喝得愈兴,这股气就愈猛,几乎不自觉地要大声说话,动辄豪言壮语,肢体动作夸张到不受控制,非得将这股气宣泄出来不可。 此时最艰难的,恐怕是节制自己了。即如东坡所说的,喝醉了,还能够写小楷。众所周知,小楷大如蝇头,字画纤细严谨,一丝不苟,要写好一副小楷的书法作品,本就必须平心静气,容不得乱来。当一个写字熟练的人,在他醉醺醺时仍能写出优秀的小楷作品,这已经不是平时的刻苦训练所能达到的了,他必然是个自律严谨,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 人立于世,往往是放纵容易收束难。看一个人日后会不会有所作为,当在他疲惫困窘之时,看他能不能恪守本心,自内而外有一份定力镇住,即便蓬头垢面,也夺不去他的气度和神采。这样的人,即便一生时乖命蹇,也能立得定、站得稳。 苏轼便是这样一个人。 像苏轼这样的“天才型多面手”自古就很少,翻开一部中国史,自上而下,只要苏轼担起了这个称号,就休想把它戴到别的读书人头上。无论是谁,都觉得差点什么。 当苏轼出得眉山,考取进士后,皇太后曾对皇帝说,你要重视这个人,他是上天派来给你当宰相的。而他的诗文,更得到朝野上下推重,年纪轻轻,已被当时执文坛牛耳的欧阳修许为接班人。 然而世事总是不以人们揣度的正常轨迹运行,天才多遭困厄。但仔细一想又会觉得正常,高树多悲风,古今如此。苏轼一生,终不得其所。 宋神宗元丰二年,值苏轼知湖州时,不幸卷入了当时的新旧党争,一群小人捕风捉影,罗列罪名,以讪谤罪名把苏轼下狱。而后一度外贬,饱受风霜,过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才被召还朝。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得以施展读书人的抱负,还有更黯淡的前路的等着他。 时间过了八九年,苏轼再一次被弹劾,背上“讥斥先朝”这样的莫须有罪名,一贬再贬,从惠州到儋州,被赶到了当时还是蛮荒之地的海南。 后人喜欢研究他这个时期的诗文。认为其中有一股正气,虽志不得伸,却不可磨灭。尤其是著名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末两句“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直接体现了苏轼作为士大夫的昂藏,为人们所称道。 元符三年,时间又过了近五年。困顿南海的苏轼终于获赦,可以北归。在乘船横渡琼州海峡时,回首前尘,写下了这首诗。人们被这首诗折服,亦因为末两句的旷达及别样的幽默,其背后波澜不起,宠辱皆忘,世人能做到这一步的并不多。 近人程千帆先生曾将“苏门四学士”之一、大诗宗黄山谷遭贬七年,遇赦后写的《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之“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与上两句作对比。程先生觉得黄在投荒万死后幸而生还,在回望过去时,难忍悲欢交集,凄然一笑,与苏诗在相同处境下所流露出的浩然胸次相较,似乎仍不能忘怀得失。 这其实是苛责古人太过了。何况综观苏黄二人,无论其行迹或诗文,无一不表明他们都是磊落君子,后世典范。这已经足够了。 苏轼本就有人之所以为人的自觉,无论逆境如何艰险,都能够立得住,不是世间的风波可以侵蚀的。他的卓群,不需要任何对比来抬高。 然而世途的艰涩,苏轼早已步履蹒跚。在写下这首诗不久,他一路北上,终于在常州倒下,溘然长逝。 本文系腾讯儒学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