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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蛊卦（资料图 图源网络） 蛊卦的蛊字，是把一堆虫放到器皿中，让他们撕咬，最终胜存者，留下制成蛊以祸人。故“蛊惑”常联结成词，蛊即有惑义。传说苗疆女子擅长的巫蛊之术，即此等事。 但此处“蛊”字却不作“惑”解，而作“事”解。 《左传》昭公元年曾载：“在《周易》，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似乎当时人读《周易》时，这个卦仍旧朝困惑、诱惑、迷惑这方面去解释，较接近“蛊”的本义。因为“风”在古代，除了讲自然界的风动气流之外，还常有风情诱引之意。动物界牝牡相诱，靠的就是气味。雌性发情时，气味透过风传播开来，诱引雄性来交配，所以至今仍有风情、风骚、风月、风流等词。蛊卦显然原来就是由此取义的。 但孔门用易，颇有不同。《序卦传》说：“以喜随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蛊。蛊者，事也。”这就有两个重点，一是把此卦跟随卦结合起来说。依卦序，此卦在随卦后面，上承随卦。随本有跟随之义，此卦随之，便有继承之义。其次是继承前人之业，接手了一堆事，所以此卦又有事之义，乃是干事之象。 如此一来，整个解释方向和内容就变了：显示的，不是迷惑诱惑，而是积极地要继承前人之事业，好好地干一回大事啦！ 《杂卦传》解释：“蛊则饬也”，也是这个思路。饬是整治的意思，指要整治、收拾前人留下的烂摊子。《彖传》说：“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亦是此意。谓此卦基本上显现积极刚健之精神，要好好治理事物，大有为一番；但其方法与态度却须是柔和的，这样才能止住前人之蛊。止蛊才吉，故卦辞云：“蛊，元亨，利涉大川。”乃吉卦，什么横在眼前的高山大川，都能跨越过去。 如此解释，便把蛊解成了止蛊，因而风字也须另作诠释。 《象传》云：“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风，上文说了，本指男女色诱。后世如韦庄多情诗：“一生风月供惆怅，到处烟花恨别离”；李后主柳枝词：“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芳魂感旧游”；柳永雨霖铃词：“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三刻拍案惊奇》卷十四：“世上男贪女爱，谓之风情”；《红楼梦》：“他如今大了，渐知风月，便看上了秦钟人物风流。”等都还如此用。但儒家说风，都采“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的意思。认为君子以道德教化小人，如风拂众卉那样：风行草上必偃，大家都会接受他的教化。 如《诗经》风雅颂的“风”，分列十五国之“风”。这“风”也可以作风俗风谣解，但儒家主要并不如此说，而强调其风教风化含义。《毛诗》解《关雎》说：“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即是典型的风教论。而其先声则是《易经》蛊卦象传这样的说法。 此卦是君子要有作为的。如何有作为，首先即须由振民育德做起。振民育德，指君子利用教化来振起百姓。天下事，既然衰敝，必然是民惰情惑之故；要止蛊，首先便须施以教育，否则何足以振衰起敝？ 教化，是柔韧的，须缓巽而入，不可骤进，这才符合“刚上柔下，巽而止蛊”之旨。而且，创制更张，本身也不宜骤驰突进。凡采革命式的、政治运动式的，多见失败。须让百姓先在意识上接受了理解了、心理上振发了，事才可为。历史上王安石之变法、张居正之施政，皆以刚而失柔致祸，有政无教故也。 朱子对这段，另有一解，谓振民、育德是两件事，分指治人与治己，也对。对主政者来说更宜注意。因为施教化之前提，是君子之德确实足堪表率，才足以以此教化他人。故把育德之事引归自身，也符合儒家修身之义。孔子说：“君正，孰敢不正？”后世法术之士，新政变法，但能振民而不能育德，故亦徒劳。 《龚鹏程谈易》系列连载为腾讯儒学特约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  龚鹏程教授（资料图 图源网络） 龚鹏程小传： 龚鹏程，字云起，江西吉安人，1956年生于台北。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博士毕业，历任淡江大学文学院院长，台湾南华大学、佛光大学创校校长，美国欧亚大学校长等职。精通中国文学、中国史学、中国哲学、中国宗教，是当代享誉海内外华人世界的顶级学者和著名思想家，常以孔子自比、自励。曾获台湾中山文艺奖、中兴文艺奖、杰出研究奖等。2004年起，任北京师范大学、清华大学、南京师范大学教授。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龚鹏程自幼才华横溢，而且精通武术、书法，深广的学力贯通古今、融会中西，人称当今天下“第一才子”，每年著述约一百万字。迄今为止，正式出版的专著已有七十余种，主编著作不计其数。近期在大陆出版著作约三十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