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Jorge Luis Borges , 1899 — 1986 ),是 20 世纪名震世界文坛的一代大师,被誉为“当今世界最伟大的文学巨匠”、“作家们的作家”。 有人说,博尔赫斯是书,是文学,博尔赫斯也是时间,空间,博尔赫斯更是知识,是智慧,是无止境的智力活动。渊博的知识、丰富的想象和清晰的思辩融为一体,形成了具有强烈个性的博尔赫斯风格,构成这种风格的关键词最主要的是“时间”、“循环”、“梦幻”。循环往复的时间,不断轮回的历史,如梦似幻的存在,永恒的四维空间,不仅是解读博尔赫斯作品的关键词,也是博尔赫斯产生世界性影响的重要因素。 博尔赫斯对时间的思索最为集中,也最耐人寻味。他说,“假若我们知道什么是时间的话,那么,我相信,我们就会知道我们自己,因为我们是由时间做成的。造成我们的物质就是时间。”在博尔赫斯的作品中,时间有时是无限的、永久的,有时又是循环不已的,有时又似乎根本不存在。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有短暂的现在。《秘密奇迹》中上帝给了作家拉迪克一个秘密奇迹:让德国人的枪弹从发布命令到执行命令,在他的思想里延续了整整一年。在这里,客观时间并没有丝毫改变,改变的只是拉迪克心中受制于上帝的主观时间。与这种时间观念相关的是“循环”。《吉诃德的作者皮埃尔·梅纳德》中那个想重写《堂·吉诃德》的梅纳德,殚思竭虑,挖空心思,最终写出的小说却与原著一字不差。这种循环,并不存在明显的过去、现在、未来的区别,它只是一条链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存在于其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没有意义的。时代的更换是时间的循环;人的生死是生命的轮回,灵魂的转世,死亡只不过是循环的一个阶段,死亡与生命相伴随。博尔赫斯认为文学的魅力就在于游弋于现实与虚构之间,将虚构作者与作品的文学游戏加以发挥,一步步地把读者带入他设置的文学陷阱之中。在虚构与真实之间往来穿梭,亦真亦幻,开创了文学创作中现实与虚构、创作与阅读之间的全新关系。 1967—1968年间,博尔赫斯应美国哈佛大学诺顿讲座之邀前往讲学,先后做了六次演讲,依次是《诗之谜》、《隐喻》、《说故事》、《文字—字音与翻译》、《诗与思潮》、《诗人的信条》。这六场讲座的录音带尘封于图书馆三十多年之后,才被人发现,重新整理出版,这就是我们现在读到的这本小册子《博尔赫斯谈诗论艺》。这些讲座一如他的其他作品,有着强烈的“博尔赫斯风格”,从古到今,广征博引,幽默机智,娓娓而谈,使人如沐春风。这些讲座是博尔赫斯跟历代作家与文本的对话,也不妨视作博尔赫斯本人文学观念的一次全新阐述。人们阅读博尔赫斯的作品常常有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也往往用时间、循环、梦幻等要素来加以解读,读了这本小册子,我发现博尔赫斯作品的效果,其实就是一种诗的气质,传达了作者一种诗的信条。 博尔赫斯一开始就说,诗应该是激情和喜悦的,我们尝试了试,我们也尝试了人生,生命就是由诗篇组成的,诗并不是外来的,诗就埋伏在街角那头,随时可能扑向我们。书本只不过是诗的表达形式而已。书本是一种符号的组合,只有等到合适的人,文字才会获得再生,文字背后的诗意才会获得新生,所以真正的艺术就存在于我们的阅读之中。我们无法用文字来为诗下一个什么定义,因为对它的感受已经深藏于我们的内心,这些感受只有透过我们共有的符号来表达。博尔赫斯引了圣·奥古斯都的一句话来说明对诗的感觉:“时间是什么呢?如果别人没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是知道答案的。不过如果有人问我时间是什么的话,这时我就不知道了。”对于诗,也同样如此。 博尔赫斯把史诗也视为一种古老的诗歌形态,真正优秀的小说或者故事就应该有一种诗歌的高贵,所以他预言,史诗将会再度大行其道。他说,“我认为小说正在崩解。所有在小说上大胆有趣的实验——例如时间转换的观念、从不同角色口中来叙述的观念——虽然所有的种种都朝向我们现在的朝代演进,不过我们却也感觉到小说已不复与我们同在了。”能与我同在的,将是既会说故事,也会吟唱故事的史诗。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种预言有些危言耸听,但这的确是博尔赫斯一种全新的文学观念。对他来说,生命的重心是文字的存在,是把文字编织成诗歌的可能性。因为只有诗歌才会将不同时代不同背景中的美的事物加以延续。博尔赫斯告诫人们,文字是共同记忆的符号,作为作家的唯一工作就是暗示,要忘掉自己,让读者自己去想象,这才是“诗人的信条”。 我想,如果我们把博尔赫斯视为诗人,而不再是小说家,或许正找到了进入博尔赫斯世界的一条“终南捷径”? ( [美]米海列斯库编:《博尔赫斯谈诗论艺》,陈重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