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理解这样的思路,这样的思路对于国人来说,顺理成章:请看,人的命名是人。人与牛马羊猴等合起来命名为动物,再与树木花草等一起命名为生物。生物与金木水火土等无生物合起来命名为万物。与怪力乱神梦幻,与人的心、意、爱、怨,与种种人文存在等合起来命名为万有或众有。再概括一步便是有,而有的反面与有的发展结局或有的产生以前是无,是死亡、寂灭、消失、空虚……然后万物万象的有与无的相悖相通相生相克,综合起来就是大道。大道是至上的概念,是顺名摸终极的果实。这是一个思索推理概括体悟的过程,是一个智慧与想象相结合的过程,是一个相当合理的与有说服力的过程,是一个基本上防止了牵强附会与群体起哄的过程。这个过程的缺憾是比较模糊抽象,不像找到一个能成为佛的王子,或者一个本是上帝的儿子背起十字架的献身者、牺牲者那样生动直观感人。 而与这个概念道最靠近的、最最能体现这个本质概念的是另外两个同出而异名的概念:无与有。一切的有都来自无。一切的有都会变成无。一切的无都可能产生有,一切的无都会接纳有。一个人生了,他从无的王国进入了有的王国。一个人死了,他从有的王国进入了无的王国。无就是天国,无就是永恒,无就是万物的归宿。无又是有的摇篮,无是有的前期作业。一个人年岁渐老了,他从幼小与年轻的过程进入了无幼小与无青春的过程了,也就是进入了有成熟、有老迈的过程了。 无是有的无。有是无的有。绝对的无的情况下,什么都没有了吗?什么都没有了,谁来判定这个无呢?既无主体也无客体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无的观感与解说乃至想象呢? 所以我始终不赞成对于高鹗续作《红楼梦》的批评,说他没有写出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如果干净到所有贾府的人、有关的人死光灭绝的程度,还有什么悲剧感呢? 无可以是有,至少有一种对于空无的感受与慨叹、思考与判断。如说一个生命个体的疾病已经无药可医,无法挽救,那就说明此人的病已经有了重要的结论、根本的判断,已经有了料理后事的必要性与紧迫性。 这是抽象的思辨。这也是智慧的享受。这需要思辨力、想象力,也需要感悟、感觉、神性的追求与信仰。 在《老子》的开头,老子还提出了一个极其超前的大问题:关于语言表达的局限性,关于语言的力不从心,关于语言的大众化、适用化、通俗化与浅薄化。用语言小打小闹可以,用语言描述深刻与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大道、大名、玄想、众妙,就不行了。说出来的都一般。不说就更难被人理解。只能够是意在言外,只能够是尽在不言中,只能够是心照不宣,只能是得意忘言,只能依靠你的悟性、你的灵气、你的智慧、你的澄明通透的心胸、你的默默的微笑、你的缓缓摇着头的喟叹。啊,你已经靠拢于大道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