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96年第5期发表了周晓明、昌切、王又平、邓晓芒四先生批评所谓“新保守主义”的文章,区区崇尚拜读之后,未敢苟同,特应编辑先生之约,撰小文就教于四先生和读者诸君。 一.何来“新保守主义”倾向?继80年代文化大讨论之后,90年代人们进一步正确对待过去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儒释道精英文化,深入探讨传统与现代的多重关系,高扬人文精神与价值理性,并对西方理性和启蒙价值的单面性提出批评,对国内日趋严峻的物化的人生观的泛滥和道德的危机,生命本性的困惑作出疏导,取得了多样的积极成果。海内外或两岸三地中国文化研究成果与方法的互动,亦属正常现象。至于有个别人把话说过了头,我看也不必大惊小怪,以为真会影响我们现代化的进程和文化选择。我看没有那么严重。究竟有没有“国学热”和“一种值得注意的思想文化倾向:新保守主义”,我想有一个起码的衡量标准,那就是认字和断句。今天,象我们这些系列高校文史哲教席的“教授”“博导”们尚不得不借助工具书才能勉强读懂《尚书》、《诗经》,大学生们尚分不清《四书》与明清小说中的“四大奇书”,还有所谓著名青年诗人不知《老子》、《庄子》为何物,到德国去大闹笑话。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敢说我们“保守”了祖国文化的什么?怎么敢侈谈“国学”还嫌“热”了?!不要说什么经史子集,高校文科教师能顺顺当当地把最简易的“四书”读下来且解释清楚的能有几人?我看现在倒真是要“保”“守”一下民族文化的瑰宝,需要适当对知识界和国民“启”自家文化遗产之“蒙”,“补”仁爱忠恕孝悌信义之“课”,“扫”人文价值与道德理想之“盲”。 二.克服视域的平面化和单维化。周君的大文批评“向后看”“向回转”的“念旧”情绪,强调“古代”与“现代”、“进步、变革,还是退守、守成”的二元对立。王君的提问也十分吓人:“阻遇着、拖拽着中国社会变革的究竟是西方现代文化还是中国传统文化?”他要我们作一个基本的判定和选择。他的意见是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就不要推广减肥。昌切的文章也说,目前最紧迫的任务是解决前现代向现代过渡的问题,而不要把西方人从现代向后现代转进的问题缠夹过来,企望毕其功于一没。我很能理解这一苦心,同样认为民主与法制秩序的建构及启蒙价值──民主、自由、正义、平等、博爱、人权、理性等在中国的生根是第一位的。但世界处在两种不同方向重叠的运动中,每个国家都要在不平衡发展加剧的世界中找到自己发展的平衡与重心。东西方都有不少有识之士重新反省西方文明的“现代性”,并重新估价东方传统与现代化的关系。随着地球变得越来越小话语空间的确显得格外复杂。我们在这一背景下,不能不清醒地认识西方理念的片面性、单向度性和平面化的缺失。总之,在生态环境与文化环境上都不应重蹈“先污染后治理”的复辙,因为我们毕竟有西方与东亚现代化的经验和教训作为参照。这就包括吸取本民族的政治、道德等文化资源,需要平等地与古人进行心灵交流与对话,吸纳他们的深刻睿智,解决人的意义世界的危机以及人与天地人我的疏离问题。照我的想法,有的文化人“非今”,只是在人生哲学层面上批评当下的功利、浮躁,决不是批评今天社会各方面的繁荣进步,“从古”也不是要回到古代社会,而是在意境追求上体味某种理想的真善美合一之境。人们有不同的现实关怀,当下关怀,也有不同的长远关怀、终极关怀,文化有不同的层面──政治、经济、社会、民俗、宗教、艺术、哲学等等,为什么只能在一个层面一个维度上选择其一呢?即使在一维之中,为什么害怕保持某种张力呢?我看我们早就应该打破单线进化论的思维框架,打破对西方现代化模式的迷信,超越前进后退、古今、中西、进步保守的二元对峙,肯定古今之别不等于中西之异,允许不同价值系统的共存互尊。在各国现代化的历史上,批评现代化的思想和人物总是和现代化并行不悖的,如此才能保证健康发展。借取一点古代的宝藏,天塌不下来。“孝”“忠”在韩国、日本的现代化中成为助 ,道、佛及民间宗教在台湾地区的经济生活中起过作用,尽管其间的过程和变化十分复杂,但至少启发我们不要把现代文化设计得那么单一,它是多层多样多维多态的,且决不会脱离民族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