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儒学如果从学派的纯杂程度来分,大致可以分为四种类型:独尊儒术型儒道互补型、三教合一型、四教会通型。这些学派的形成是受文化交流影响所致。即使是独尊儒术型,也离不开交流,只不过是对交流有所选择罢了。 “罢黝百家,独尊儒术”是汉代董仲舒最早提出来的,但他并没有做到独尊儒术,在他的思想中,已经杂揉了许多属于阴阳五行家等齐学的内容。这说明独尊儒术是非常难的,连提出者也做不到。从儒家道统来说,真正格守孔子学说的,有战国的孟子,唐代的韩愈,宋代的安定、泰山、横渠、谏水四派,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张载的独尊儒术,既有鲜明的理论特色,又有深厚的儒学底蕴。今试论之。 张载在中国思想史上是一位非常有特色的思想家,其特色表现在:既是一位独尊儒术型的儒家学者,又不囿于儒家成说,而是有所创新和发展。张载年轻时涉猎广泛,“出人于佛老者累年”,后来得范仲庵“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之训,翻然志于道,觉悟到儒“道自足,何事旁求,于是尽弃异学”,专攻儒道。所以其思想具有独尊儒术的特色,“其学以《易》 为宗,以《 中庸》 为的,以《 礼》 为体,以孔、孟为极”,表现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宋元学案· 横渠学案)的儒家风范。张载对儒家思想不是简单的继承,其创新之处表现在从“万物一源”的气一性论,到“民胞物与”仁说的理论思路上。 1 “万物一源”论到“民胞物与”说― 张载对儒学的创新与发展。 张载的“万物一源”论,是在《 正蒙· 诚明》 中系统提出来的。《 诚明》 篇的主旨在于阐明大德良知,而非闻见小知。大德良知就是明确“性与天道不见乎小大之别”。因为“天人异用,不足以言诚;天人异知,不足以尽明”,所以要明确“天人合一”,具体说就是王夫之解释的“性虽在人而小,道虽在天而大,以人知天,(体天于人,则天在我而无小大之别矣)”。[2 ] ( 《张子正蒙注· 诚明篇》 )《 诚明》 说: 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 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塞而不知顺吾理者,则亦未如之何矣。天能为性,人谋为能,大人尽 性,不以天能而以人谋为能,故日“天地设位,圣人成能”。尽性,然后知生无所得,则死无所 丧。 这里张载多次提到“性”字,事实上理解这段话的关键也是理解这个“性”字。 张载自己对“性”字有明确的解释。他在《 性理拾遗》 中说:“天下凡谓之性者,如言金性刚,火性烈,牛之性,马之性也,莫非固有。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塞得牢不可开,得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也易,开则达于天道,与圣人一”。这样看来,“性”是气演变为某一具体事物的质的规定性,它规定了气的具体演进形式和演进方向,所以论人性也要从论气开始,天性在人,正如水性之在冰,(水)之凝释虽异,为物则一。人性也就是天性,要认识人性,就要认识天道。 在张载看来,气是世界的总根源,但气有聚、散两种状态,聚而为万物,散而为太虚,“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 3 ] (《正蒙· 太和》 )。太虚之气最根本的属性是自己运动,但运动有其规律,是不可逆转的,“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 3 ] (《 正蒙· 太和》 )。这种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是“神”, “气之性本虚而神,则神与性乃气所固有”, “妙万物而谓之神”[ 3 ] (《 正蒙· 乾称》 )。之所以神妙难测,是由于事物内部有对立的两端,“一物两体,气也。一故神(自注:两者故不测)两故化(自注:推行于一),此天之所以参也”[ 3 ] (《 正蒙· 参两》 )。但这两端并不是完全割裂的,而是互相依存的,“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 3 ] (《 正蒙· 太和》 )。 既然天下万物都是气,人作为万物之一自然也是气。但不同的是,人是气之最灵者,人有“知”,其知来自于人心之内外之合,而人心也不是神秘的,“人本无心,因物为心”, “有无一,内外合,此人心之所自来也”[ 3 ] (《 正蒙· 乾称》 )。人尽心就能尽天下之物,“人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 3 ] (《 正蒙· 大心》 )。也就是说,做到天人合一,才能尽心知性,“天人异用,不足以言诚;天人异知,不足以尽明。所谓诚明者,性与天道,不见乎小大之别也”[ 3 ] (《正蒙· 诚明》 )。所以,张载主张“儒者则因明致诚,因诚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学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遗人”[ 3 ] (《 正蒙· 乾称》 )。在万物一体、天人合一的基础上,张载提出了他的民胞物与说: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大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 同胞,物吾与也。人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 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雇残疾、俘独娜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 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惊优,纯乎孝者也。违日悖德,害仁日贼;济恶者不才,其践 形,唯肖者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吞,存心养性为匪懈。恶旨 酒,崇伯子之雇养;育英才,颖封人锡类。不弛劳而底像,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中生其恭 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合者,伯奇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 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3] ( 《西铭》 )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