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9日晚上,暨南大学历史系博士生导师马明达教授做客香山讲坛,以丰富的文史知识做背景、跨区域学科的视角,向广大市民重新诠释国学及国学热背后的文化回归。 国学为什么这么“红”? 构筑核心价值的营养源 当清华、北大、人大等中国著名高校纷纷表示将建立国学院;当形形色色的国学讲座、国学图书遍地开花;当越来越多的国学大师飘然而至;当“百家讲坛”不再仅是一个电视节目而成为引领社会大众文化风尚的坐标时,国人不禁同时疑问:为何国学忽如一夜温暖的春风,催开如此绚烂的文化之花?马教授开场并没有直面这些问题,转而引用了人大校长纪宝成关于国学的几个观点:全球经济一体化和社会思想的多元化,使得时代呼唤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重振国学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传承中华文明、提高道德水平都有着积极的意义。提高华人的文化自觉和民族认同,不是一两首爱国歌曲就能维系的。认同须有一定深度,而国学就是构筑社会核心价值观的营养源。 人文精神的回归 引用完纪校长的言论,马教授继而延伸出自己的论点: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众多社会问题,而这些社会问题的产生使人们不得不反思自新中国建立以来,中国人的价值体系是否变得不堪一击?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对于传统文化,我们总是批判多于继承,甚至总体否定,“五四运动”提倡科学、民主,然而运动的后果仅是彻底地打倒“孔家店”,“科学离我们很远,民主就更远了。”他认为,此后的历史,在世界性的新文化思潮中,传统文化在“批林批孔”的大旗之下,丢失得一干二净。毛泽东主张“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在其中。”而刘少奇说“搞不清的东西先继承下来”,结果文革期间刘少奇被打倒,一场“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在没有创造起来新的文化体制之前,传统被全面彻底地否定。“泼脏水把孩子也泼出去了”,马教授形象地比喻道,我们走过的道路,一路都以批判为主,缺乏深入的辨识,这一时期的批判和打击,导致传统文化严重断裂,难以接续,逐渐进入了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严重的文化断层,使得现阶段学问做得踏实,人品、道德、学养好的学者寥寥无几,后面的人拼着命也追赶不上。” 他指出,长期以来,我们一直提倡“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而事实上却是重视经济指标,忽略道德建设。社会道德价值系统倾斜、错乱,金钱成为社会价值体系的判断标准。学术造假、粉饰太平等一系列“伪文化”铺天盖地,“阴沟文化”重新泛滥。在金钱为核心价值的体系下,趋时、趋势、趋利成为社会思潮的主流,人文精神严重缺失。在“高烧、高热、高速”的环境里,对于普通大众来说,沉静下来谈谈人文价值,成为极其不易之事。而长期深居书斋的学者,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成果极少为人所知。许多人说《百家讲坛》造出了学术界的“超男”、“超女”,难免有些夸张。而对社会来说,先进、前卫的认识需要通过大众传媒的手段交给普通大众,让上亿的人了解孔子,知道论语,熟读四大名著,这是推动人文回归的有效途径,是好的现象。 什么是国学? 外来文化入侵的产物 十九世纪初,伴随着帝国主义的入侵,西方文化强势传入中国,迫使中国开始现代化的转型。曾国藩、李鸿章等一批先知先觉者,试图将中国推向世界性竞争的前列。马教授认为,国学概念的出现,是外来文化入侵后浮现出的相对概念。 他同时指出,尽管内忧外患,在近半个世纪的转型中,中华民族的人文精神、文化传统总体是完整的。尤其是抗日战争时期,国家贫困至极,税收屈指可数,民族资产阶级自己出资,将东部沿海国有工业设备运往西部,爱国精神可见一斑。而与此同时,一大批杰出的哲学家、文学家、艺术家相继涌现:鲁迅、林语堂、马思聪等精英人物,经过长久的文化积累,在时代转型时,他们由民族文化本位走向中西文化的融合,使整个社会文化结构也突破了单一模式,逐渐走向多元。 国学就是“国故学” 在解释什么是国学时,马教授引用了胡适关于国学的论述:“国学包揽的内容很宽泛,它不仅指经学,中国一切过去的文化历史都是我们的国故,研究这一切过去的文化历史的学问,就是国故学,简称国学。”他认为胡适先生的言论是要我们打破一切门户,历史是多方面的,朝代兴亡、思想学术、一个字、一首山歌都是中国人自己的历史,都应该纳入国学范畴。 马教授继而从中医、绘画、国术等门类分析了国学的应有之意:中医在国民政府期间被改为国医,成为“国字号”文化;第一个成立国乐改进社的刘天华,以丝竹乐为中心建立了国乐体系,从而创作出《步步高》、《雨打芭蕉》、《小桃红》、《万年欢》等经典曲目;一大批留法接受素描、色彩、人体解剖学等训练的画家,如徐悲鸿、林凤眠等,回国后把西洋画和中国画结合,在与西画的对照中建立了国画体系;当西洋体育大举入侵时,当彼时的中国人还在崇尚“一动不如一静”,崇拜千年难动的“龟文化”,企图以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输入时,一批有识之士,在日本领略到武士道精神给日本民族带来的精神动力之后,回国兴办了中央国术馆,射箭、短臂、长臂、摔跤、毽子等比赛成为中华武术的最初样貌。马教授强调这些都是国学重要的组成部分。 国学是“清学”的转型 清朝并非是小说、电影里描述的一个腐朽不堪的朝代,它把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积累的传统文化完整地交给了现代。马教授说作为最后的封建王朝,也是发育最成熟的朝代,清朝对中国古代文化做了大规模的整理和梳理,任何王朝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另外,清代也赶上了整个世界的转型,越来越多地接受西方文化,并将其精华应用于治国方略中;清朝重教育,书院遍布各地,孩子无论贫富都可接受教育,它坚持了封建专制主义下的最公正的选拔人才制度———科举制度,并把它严密化、系统化、神圣化。皇帝亲自监考,保证封建国家从民间吸取人才道路的畅通。在走向现代的过程中,书院成功转变成了中学,使知识分子的总体素质依旧;大学仍是世界第一流的大学,西南联大在当时政府没有多少财政收入的状况下,依然保证教师每月120元工资,学生免学费,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等诺贝尔奖获得者从这里走向世界。“所以将清朝一概否定是不公正的,清朝给后代的文化资源是相对完整的,那时本民族的自信心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整个文化十分强势。”马教授肯定地说。 如何继承国学? 与国学“亲密接触” 在观众互动环节,有听众提出,国学如此博大精深,究竟该从哪些方面入手?马教授微笑:“多读书就能大概看得清楚脉络,但绝对不是让小孩子穿上汉服,摇头晃脑地念着《三字经》,这是很肤浅的理解。”他建议,读书需要从中国文化的原点时代———春秋战国时期的经典开始,那是中华民族思想的奠基期,儒家、道家、法家,每一个派系都是千秋传诵的经典,“不要道听途说,不要相信电视剧里的胡编乱造,和经典来个‘亲密接触’,获得第一手的经验资料,理清先秦诸子的结构。如有余力,可以再读些经典注疏。” 除此之外,马教授还建议,可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出一个爱好,音乐、绘画皆可。国画是不错的选择,“乐理较为复杂,需要接受的过程,然而绘画则是人人皆可尝试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懂美术等于没有带眼睛来到这个世界,且国画经过长久的历史积淀,发育非常成熟,完全可以作为深入学习和研究的对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