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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纳古陶:上古先民们的制陶工艺

http://www.newdu.com 2017-12-18 网络 佚名 参加讨论

    导语:傣族陶器在用料上亦有讲究,主要以泥土加砂石料来改善成型性能。其焙烧方式也有自己的特点,包括露天焙烧和封闭半焙烧等多种方法。成坯方法呈多样化特点,有无转轮制坯、脚趾拨动慢轮、手拨动转轮等方式。这些远古时期的制陶技术,至今仍为傣族传承使用。
    大约在新石器时代的晚期,一只树条编成的篮子不经意间被涂上淤泥,又在不经意间经火烧烤,居然变成了可盛物的容器,先人们对此无比好奇,把泥巴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再烧烤成器,他们终于有了第一个蒸煮储存食物的器具——陶器。6000年后,中国成为世界上最负盛名的瓷器大国。
    现在人们制陶的电动工具,很容易使人忽略今天的制陶工艺包含着史前人类的智慧,上古的先民究竟是怎样制作陶器的,我们也许只能依靠想象了,但在中国西南边陲的西双版纳,竟然完整地保留着上古先民们的制陶工艺……
    在让现代人向往流连的旅游城市里,居然还保存着中国最古老的制陶工艺,这足以令人惊诧不已,我们开始奔赴西双版纳寻访答案。
    云南省博物馆的研究员罗钰告诉我们说: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初期,我们到西双版纳进行民族调查时,在集市上见到了这样的土罐,它和新石器时代的器物非常接近,于是我们对制作土陶的这一工艺进行了调查,发现在西双版纳傣族地区,还流传着一种相当于新石器时代的制陶工艺。
    这让我们十分吃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时光仿佛在此停滞,让今天的人们能够从这个原始工艺样本中回溯先民的智慧灵光呢?
    位于云南省南部的西双版纳,是地球北回归线沙漠带上的一块绿洲,独特的热带雨林风光和纯朴的民族风情,使这里成为中国最具人气的旅游城市之一。
    摄制组把寻访的第一站选择在景洪市,景洪是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州府,云南省博物馆的研究员罗钰,当年就是在这里的集市上发现傣族原始制陶工艺的。
    时过境迁,曾经的小集市已经成了城市的中心市场,车马喧嚣,人声鼎沸,物资琳琅满目。
    我们接连走访了几个摊贩,都没有找到罗钰当年发现的那种陶罐,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土陶。
    这让我们忧心忡忡: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中国的很多手工制作工艺都陷入岌岌可危的生存境地,难道,沿袭了4000年的原始制陶工艺也遭遇了相同的厄运么?
    罗钰建议不妨去版纳的旅游夜市上去看一看,因为土陶带有浓郁的地域风情,很有可能被外来游客当作工艺品,买回去作为纪念。
    我们在夜市上几经寻找,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土陶销售点……
    卖陶的大姐说,土陶纯手工制作的特点以及优雅的外形很能吸引游客,但它毕竟极易破碎,携带很不方便,因此相对而言,还是本地人买土陶的多一些。
    不过,这些土陶的拥趸,主要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傣家人,今天的傣族年轻人几乎不用土陶。
    在卖陶大姐的指点下,第二天,我们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一家土陶作坊。
    这家手工作坊的主人刘新云告诉我们说:我们家制陶已经有四代人了,我们家制陶,最早都是制作提供傣王永的皇室用品,老百姓生活用的米缸、水缸都是用陶做的,因为当时交通不方便嘛,那些内地来的货很少,所以在傣族民间基本上是用陶器的。
    
    制陶工艺
    傣族制陶大多以家族的形式进行,这家手工作坊的制陶历史在整个景洪市都算是最悠久的,但他们制陶的情形却让我们大失所望。
    罗钰认为,它已经是典型的快轮制陶了。
    刘新云解释说:这不是慢轮,因为用慢轮的话,做这些小东西速度太慢了,一天最多能做100来个,而我这个一天能做到七八百个,因为它们要量很大的,这是拿去寺庙用来点香油灯的,傣族信奉小乘佛教,分很多级别的,去赕佛的时候,一个级别有时候需要100个,有的高的级别有时候一次需要1000个,一户人家就要1000个油灯,点1000盏灯,所以呢它就供不上了。
    刘新云告诉我们说,整个景洪市大都已经使用快轮制陶了,如今仍在用慢轮方式制作陶器的,就只有曼斗寨还有最后的一家了。
    幸运的是,我们在景洪市的曼斗寨,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土陶女传人玉勐!
    第二天一早,我们走进景洪市曼斗寨,正巧遇上一群和尚在寨子里化缘。
    寨子里的老妈妈虔诚地跪在道路两边,恭恭敬敬地将饭食放进小和尚的化缘钵中,这些化缘用的饭钵都是清一色的土陶。
    老妈妈说,和尚们的化缘钵都是一位叫玉勐的人做的,她也在今天布施的队伍中。
    傣族慢轮制陶技艺传人玉勐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我们觉得用土陶比用铁锅好,因为土陶你摆几天它都不会生锈,你煮一锅菜,3天过后,锅里的汤还很香,你拿铁锅煮,你今天煮吃不完,明天上面就会有一层白膜,摆不住那些菜饭。
    在傣族的传说里,土陶煮的饭菜会更香,还可以保鲜,上了年纪的傣族人都喜欢用土陶作为居家生活的器皿。但市场化的大潮席卷中国,西双版纳也不能例外,市场上充斥着越来越多的新用品,而当地人也更喜欢买这些结实耐用的东西,慢轮制陶的经济效益越来越不理想,学习这门手艺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玉勐告诉我们:原来我们整个寨子都是做陶的,男男女女有26户会做,现在只有我一个了。
    玉勐是在人们陆续放弃做陶时,开始学习这门手艺的。
    玉勐介绍说:从上个世纪的80年代开始,老人就不做陶了,我嘛之所以还做陶,是因为外面单位上有人要喝冷水,有些用陶罐装面粉,一个一个来问,哪个还在搞,我说,2元钱一个,比干其他的还是赚钱快,我就又开始做了,做2个就有4元钱,4元钱就够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一个星期都用不完,以前嘛,用不了多少钱,肉才4角1斤。
    当下定决心要学会这门手艺时,玉勐才发现,做陶其实并不像想象当中的那么容易。玉勐说制陶就是捏泥巴,但并不是所有的泥巴都能捏成陶器。傣族制陶用的是当地特有的一种粘土,一种叫“伊利石”的粘土。
    玉勐说:好的土做出来没有裂痕,随便挖的土可以做,但做出来的会有裂缝。
    “伊利石”的粘土在西双版纳十分普遍,玉勐说,小时候,甚至不用走出村寨就能取到做陶用的粘土,但是现在不行了。
    玉勐说:因为现在时代变化了,到处都是搞建设,难得取土了。
    在旅游业的带动下,曾经远离城区的曼斗村也加快了城市化的步伐,随处可见正在建设的工地。这让玉勐总是隐隐担忧,也许用不了多久,村寨周围就不会再有可以取土的空地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高楼和水泥路面了,因此每次取土时,玉勐都会有意识地多挑一些。
    刚取的土不能立即用来做陶,必须先要晾晒干,然后用脚碓将晒干的土舂细。再用筛子过筛,筛了舂,舂了再筛,反复几遍。
    等到和泥时,还要根据需要掺入一定比例的沙子。
    和好的泥揉和“成熟”后,必须经过“发酵”,然后才能用来制作陶器。
    与传统慢轮相比,玉勐的慢轮有了一些改进,但它工作的原理还是和传统的慢轮一样。
    原始先民在不经意间创造出陶器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技术革新之路,距今大约7000年时,他们终于发明了制陶工具陶车,这是人类最古老、最重要的一项发明,以至于后人经常把它和火的使用相提并论。
    最初的陶车很简单,在地上打一个洞,插一根木棒,木棒上端放一块平板,平板可以以木棒为轴心旋转,它就是陶车了。陶工一面用脚旋转着平板,一面用手将平板上的粘土捏塑成形。
    这时的陶车被称为“慢轮”,它的速度极慢。
    很快,慢轮就被快轮所取代,快轮的转速能够达到每分钟90周以上,更容易拉坯成型,也满足了大批量生产的要求。
    大约到4000年前,快轮成了最普遍的制陶工具。
    而在西双版纳的傣族地区,竟然还保留着相当于新石器时期的制作工艺。
    与传统慢轮相比,玉勐的慢轮有了一些改进。
    用脚的大拇指转动这个轮子,它就可以转动了,就这样子,速度也是通过脚趾头来控制。
    玉勐先在陶轮上放上一块揉捏好的泥团,说这是锅底。
    然后,将泥搓成四五厘米宽的泥条。
    罗钰介绍说:她刚才做的这个过程叫搓条过程,搓完条以后,她要进行盘条,盘条就是在起好的器底上面用泥条进行盘筑,研究表明,泥条盘筑是新石器时代开始采用的一种制陶方法,在傣族地区一直沿用到现在,我们从民族学的材料来看,它印证了新石器时代是一种怎样的制陶方法。
    玉勐慢条斯理地捏着陶坯,不经意间,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远古的古老制陶工艺的神秘大门……
    用泥条盘筑好的泥坯,要放至太阳底下晾晒,半干后就可以进行修整了。
    原始先民在发明陶器后,最初是用泥条盘筑的方法捏制陶坯的,但盘筑法做出的陶器,器形极不规整。后来,人们才发明出陶轮来修整陶坯。
    最早的陶轮就是慢轮。
    玉勐说,做陶最难的就是如何使用慢轮。
    使用慢轮修整陶坯,最难的就是手脚并用,还要速度均匀、步调一致,只有相当熟练,手脚才能配合默契。
    景洪的其他村寨还有人在做陶,但他们都改用快轮了,只有玉勐还在坚守慢轮制陶的技艺。
    玉勐介绍说:这个是祖祖传给我们的东西嘛,我自己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学会的,我再去买新的机器做陶,这些老祖祖传下来的东西就没有了,这个已经传了几代了,爸爸的爸爸以及爸爸的爷爷都是用这个来做陶,来维持生活,用到我这一代如果改掉的话,老祖祖的传统就没有了,我学的是这个,到现在我还是要用这个,是快是慢,如果人家要的多,我就连夜赶,白天黑夜地赶,人家如果要的不多,我就一天做两个,该休息就休息,该逛街就逛街,就是这样。
    修整完后,玉勐开始用自己做的工具给泥坯拍打花纹。然后,再把陶坯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让它们自然干燥,阴干后的陶坯就可以进行烧制了。
    
    制陶
    玉勐说,烧陶的地方就在自家的院子里,这让我们大吃一惊,玉勐家不见窑址,该如何烧窑呢?
    在版纳的不少村寨,人们都用一种状似土包的窑来烧陶,窑的上部是窑室,下部是火塘,当地人称之为“馒头窑”,这种窑的密封性较好,成品率很高。
    玉勐为什么不用这种当地人最常用的烧陶方式呢?
    玉勐解释说:你搞一个窑要有一个标准,比如说你建一个窑能烧30个陶,多于30个你烧不成,少了你又不划算。
    所以每次烧陶,玉勐都是平地起窑,先在地上堆上一层一米见方的柴火。玉勐说:如果人家要的多,一回可以烧200个,如果人家不需要,只是我们自己要用的话,要三个五个也可以烧。
    玉勐将200件陶坯按先大后小的顺序依次摆放。
    玉勐:稻草盖好就要点火了。
    就这么些柴火、这么点稻草能把这些土陶烧熟吗?
    玉勐:烧得好,烧得好。
    对我们的怀疑,玉勐没有丝毫的担心。
    几乎每一位第一次见玉勐烧陶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惑。
    玉勐:整个都要糊上才可以点火,你不糊上就点火,噼里啪啦一下就烧完了。
    玉单罕:用泥把它封起来,里面的火就不会烧出来,它就可以在里面烧,就可以保证陶烧熟。
    每逢玉勐做陶时,女儿玉单罕都是玉勐最得力的助手。
    这个泥把整个稻草和下面的木材都糊上了,您到时候从哪里点火呢?这都没有地方点火了。
    玉勐:我可以再开一个口子。
    那您开了这个口,把这个火点燃之后,这个口还要封上吗?
    玉勐:还要封上。
    还要封上,那这里面没有氧气啊?
    玉勐:有的,等下你看嘛,我会给它搞个喘气的地方。
    玉勐说的喘气就是通风,封闭的窑堆没有通风孔,里面是无法燃烧的。
    刚刚在这上面扎了几个孔,她说这个是用来喘气的孔,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它这个喘气的孔的作用了,在这里烧火,首先从第一个气孔就会冒出烟来,紧接着这个气孔也冒出烟来了。
    玉勐:冒烟的话,就表明慢慢烘干着火了。
    通过这些通风孔,玉勐还可以随时观测窑内的情况。
    这炉窑大概什么时候能烧好?
    玉勐:一般来说,如果多的话,明天一天,后天早上就可以起窑。
    估计可能会烧得怎么样?
    玉勐:我还不会估计。
    不知玉勐是真的无法预见最后的结果,还是有意留给我们一个悬念,所有的人都忐忑不安。
    焙烧是制陶最关键的工序。由于火力不集中,温度不高,陶器的烧成率很低,露天烧陶的技术很早就被淘汰了。还在新石器时代,黄河流域的原始先民就倾尽创意,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的首座陶窑,他们将陶罐入窑,在陶罐下面生火,于地面挖孔供火焰和热气上升,保证窑内温度,这堪称是新石器时代的科技奇迹。
    而现代版纳人的烧陶方式,看起来甚至比远古先民们的还要简陋,这个露天窑能把那200多件土陶烧熟吗?
    就在我们焦心等待的第二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玉勐的露天窑刚烧一天,会受大雨的影响吗?
    时值8月,西双版纳正逢雨季,天气经常变化无常。
    大雨刚歇,摄制组就冲到玉勐家中。
    经验丰富的玉勐原来早有防范,露天窑安然无恙。
    在约定起窑的第三天,摄制组一早就赶到了玉勐家,眼前的情形让我们大吃一惊。
    记得前天还有这么高,现在就完全塌下来了。
    玉勐:因为底下是柴火,柴火一烧光它就塌下去了。
    我们个个提心吊胆,玉勐却是成竹在胸。
    玉勐:这个就是烧得好。
    这个就是烧得好,声音非常的清脆。
    玉勐:如果烧不好嘛,这就说明火不够。
    烧得不好的话,声音就是闷的。
    玉勐:闷,烧不够嘛。
    瓷器的声音越清脆,表示质地越佳,而“瓷器”的称谓也正是源于敲击时所发出的声音。玉勐解释说,只要在稻草外密密实实地糊上黄泥,整个草堆就等同于一个窑堆,只要火不熄灭,窑内的温度就会保持在800度以上,自然能把陶烧熟。
    这200件土陶,件件呈现砖红的颜色,音色清脆,玉勐十分得意:嗯,我从第一回烧成功以后,每次烧窑都能烧得这么成功,不会有什么别的差错。
    但这种陶器属于低温烧制,比起现代高温烧制的陶器,仍是差强人意,这种古老的制作方式为什么能够在版纳如此完整地保留下来呢?
    罗钰研究员认为,过去西双版纳傣族居住的地区,天气比较热,容易生病,来的人比较少,造成地区的封闭,加上过去交通条件的不发达,也造成了这一地区的封闭,在经济条件和交通条件封闭的情况下,就很有可能把大量原始社会的一些制作工艺的遗迹保留了下来。
    西双版纳远离中原,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理单元,偏远的位置过滤掉不少外来文化的影响。
    加上慢轮制陶的制作技艺十分简单,原料随处都是,烧制也很方便,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傣族人来说,土陶仍旧是居家生活、礼佛祭祀时的首选用品。原始技艺就这样和傣家人的生活一起延续了下来,无论岁月迁徙,世事流转。
    这个保存了至少4000年的工艺样本,今天成了人们解开历史之谜的钥匙,在它的引领下,我们终于能够穿越时空隧道,感受先民们的想象和智慧了。
    玉勐年届50,正是知天命的年纪,冥冥中,她是否感知到了古老技艺传承的艰辛,因而固执地坚守祖先的传统呢?
    玉勐告诉我们说:我有两个娃娃,有一个儿子有一个姑娘,儿子身上带病不能坐下来做陶,指望的就是姑娘。
    但女儿玉单罕却并不想继承母亲的衣钵。
    玉单罕:我想先把自己想做的事先做了。
    你现在最想做的什么呢?
    玉单罕:我啊,我想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做陶不稳定吗?
    玉单罕:做陶也稳定嘛,但是想在政府机关工作嘛,那样嘛,女人嘛,做点那种工作很不累嘛。
    得做陶还是很累是吧?
    玉单罕:做陶要累,要自己取土、舂土,这个真的很累,不要看着这样做,哎呀,好像几分钟就做完了一个,其实真的很累的,还要拿柴,稻草也要到田里去堆,堆了再拿回来,柴火也要劈什么的,真的很累的。
    女儿玉单罕的回答并没有让玉勐失去信心,她说:现在还有一个孙女,如果她有决心,我会把手艺教给她。
    玉勐的孙女名叫玉香忠,不到5岁。
    泥土仿佛是人类最初始的玩具,小玉对泥土自然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她会成为傣族慢轮制陶的传人吗?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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