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要求形神兼备,不能只画形或只画神。画“形”易,画“神”难。前者是初级阶段,后者是高级阶段,没有初级阶段就没有高级阶段,形之不具神焉附之。但有初级阶段不一定就有高级阶段,有些画家只能描写大自然形象,不能描写自己心中的形象,因此不能成为名家。 这些画家满足于“栩栩如生”,为大自然翻版,“栩栩如生”也就成为一般人对画得似的赞语。这些人“评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但与照像机争功,何劳画家。 古代画家游山玩水,少画速写或不画速写。“看山入骨”,记在心,融在血。今人不同,以多画速写为能事。或者带照像机拍摄,不动脑,创作时拿出速写本或照片,照着画。结果,都是得自然表象,不是“得我心”。 黄宾虹也画速写,那是“得我心”者。他画的速写,并非照自然外表画,而是经改造后的“画稿”。《黄宾虹全集》第六卷是《山水画稿》,包括《山水仿古画稿》和《山水写生画稿》两部分。分卷主编吴宪生先生的《导语·领悟而生》文首引黄宾虹的话《论画宜取所长》:“艺术留传,在精神不在形貌;貌可学而至,精神由领悟而生。无分繁简,不辨工拙,而各有优长。” 黄宾虹山水画作品,有人批评他“千山一个面”,这错怪了宾翁,宾翁画山不是画山之外形,是由“领悟而生”,不在形,而在神。形貌易辨认,精神藏在深处,没“看山入骨”,不可认识也。黄宾虹热之后,宗黄者多多,但都画表象,认为黄宾虹就是黑,浑厚华滋不黑不成,因此,山水画坛一片黑,令人生厌。 与此同时,花卉画坛则是一片红,牡丹画得很红,很像,市场很走俏,画家很满足,得形忘神。我国明代有位徐渭,他也画牡丹,但与他们不同。他重神不重形,他说他“不求形似求生韵”,作品形神兼备,神气逼人,他是一位表现主义者,尽管很穷,而作品被历史留下来了。 如何处理好“形”与“神”,我国古代早有好多论述,晋代顾恺之,他富有创作经验,在形神兼顾之下,提出“以形写神”;谢赫在他的“六法”中将“气韵生动”列为艺术形象表现手法之首位,在这原则下,实现“形似”与“神似”的统一。 张彦远进一步说:“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这一点,很有现实意义,当今不少画家认为“形在神就在”,以形求神,作画时只顾形不顾神,舍神求形,最多只能得形似。 宋代邓椿说:“曲尽其态”的表现方法是在于传神,并且批评“世徒知人之有神,而不知物之有神”;元代倪云林说的“不求形似”;明代王绂说的“不似之似”;清代石涛说的“写生揣意,运情摹景,”;现代白石老人说的“在于似与不似之间”……等等都有“形神兼备”之意。这些先贤妙语使我们体会到,作画的关键在“神似”。 画作的最高形式是“自然”,《老子》中有“道法自然”的说法,这个“自然”即西方说的“自然美”,是作画最高级法则。这不容易做到,要笔墨技巧极熟练,随心所欲,画出来的东西很“自然”。 黄宾虹曾自题山水:“自然二字,是画之真诀,一有勉强,即非自然”;1944年与傅怒庵信:“画以自然为美,全球学者所公认。爱美,因设种种方法推求其理。中国开化文明最早,方法也最多。不知几经改革,以保存其今古不磨之理论,无非合乎自然美而已。” 在《国画之民学》中,黄宾虹认为:“自然就是法。”这是画作的最终归宿,画“形”与画“神”能否统一实现,能否成为统一体,就看作品“自然”不“自然”。作品自然了,和谐了,画就成功了;有的作品看上去很别扭,不和谐,这就不自然,我们就说它不成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