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大彬那个时代,能得到一柄“时壶”,当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说到底,时大彬的身价,还是被宫廷炒热的。明人的饮茶习惯由煮砖茶改为沏泡散茶,紫砂壶终于在明万历年间进入宫廷,时大彬当属首位。那个时代资讯闭塞,什么都得靠口口相传,“畅销”是件太不容易的事。当时有一个名叫徐士衡的艺人,非常钦佩时大彬,一头拜倒他门下,日后便成为时氏高足。他心里的最高愿望,就是有朝一日,也能把自己的壶打进宫中。这种民间艺人盼望被朝廷“招安”的心态,跟当今许多从艺者的想法是一样的。 徐士衡字友泉,据传,他是当时紫砂艺人里少有的擅书法者。那笔法学的是时大彬,字体挺秀而颇见骨力,且谨严工整。他父亲就是个时壶的铁杆粉丝,儿子跟时大彬学艺,老爷子恨不得拿根鞭子在后头。坊间传说,一日他去时府探班,见时大彬正在案上雕刻一头紫砂牛,那手法简直眼花缭乱;儿子则在一旁面有倦色,左右顾盼而心不在焉。徐父大怒,那藤条拐杖颤巍巍地就要落下去,儿子眼快,抓过一块紫砂泥,拔腿逃窜,乃父紧随其后,行至一老柳树下,一头水牛正匍伏于树荫下歇凉午眠,见有人奔来,头颅上昂而屈起一足。徐友泉对着那水牛,将手中泥块飞快捏了起来,不多时,竟捏出一头活灵灵的水牛,与树荫下的那头水牛惟妙惟肖。老爷子一时看得呆了,扔了拐杖,掉头就走。在场的看客亦无不喝彩。时大彬知道了这件事,十分惊讶。一个天才级的学生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被如此熟视无睹,大彬连称汗颜。这小小的时家作坊,如何留得住一匹千里马呢?一日与友泉对饮,师徒俩袒露心扉,仗着酒醉,友泉竟将那个内心的秘密和盘托出,一番话更令大彬刮目相看。不过,他告诫弟子,世上名利之事,万应看开。你想,我的壶不是进了宫么?又如何?无非多赚了几两银子。浪得虚名,若鸭背之水珠,一颗也留不住的。如果一心想着进宫,为了进宫而制壶,那壶的气格必然就猥琐。心不静,壶安能虚静? 也许这是时大彬给徐友泉上的最重要的一课。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