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什么? 每一个人都有会自己的答案。时间究竟是什么?或许回答的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回响。时间在生命之中,在万事万物之中。时间即道。 对科学和哲学两种时间观的简略回顾 说到时间,它似乎是一个与生俱来的观念,但这个“天然”概念却在不断变化中。从古代到近现代,由循环时间观发展为线性时间观,它们是造成不同时代、不同文化与生活模式的重要原因之一。在西方历史上,对时间问题的研究基本上沿着两个方向进行:客观方向和主观方向,或者称为“科学的方向”和“哲学的方向”。这两种时间的研究方式,或从自然界(宇宙)角度来考察人的时间存在之可能性,或从人的角度来考察自然界时间的可能性。前者的代表人物是亚里士多德,他认为时间与物体在空间中的运动是分不开的。其所观照的是时间的形式,以及与其他现成事物的关系。近代自然科学的时间观就是对此的继承和发展;从哲学方向研究的代表人物是奥古斯丁,在他看来时间是心灵的特性,他提出了心理的或意识的时间概念。由此而开创的内在时间研究传统,则是从主观方向来发掘时间的内容,这个传统与心灵相关。现当代许多哲学流派的时间观源属于此。 “客观的”时间观念建立在经验和知识积累的基础上。通过对天体运动、物体在空间中运动速度的观测与比较等,逐步形成了“客观的”时间观念。应该说,它并不是原初的时间观念而是一种后起的时间观念,仅是对原始时间的临摹和把握。从亚里士多德开始,时间作为一个物理学概念出现,其功用主要在于测度。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论著是流传至今第一部对时间现象的详细解释,它影响了后世大部分人对时间的看法。 天才的牛顿清醒地认识到测量时间与真正时间的不同,他区分了绝对真实的时间和相对表观的时间,并指出: 绝对的、真实的和数学的时间,自身在流逝着,而且由于其本性而在均匀地,与任何其他外界事物无关地流逝着,它又可以名之为‘延续性’。相对、表观和通常的时间是延续性的一种可感觉的、外部的、通过运动来进行的量度,我们通常就用诸如时、日、月、年等这种量度来代替真正的时间。 牛顿的绝对时间是相对时间中的“事物本身”,即作为时间的时间,并将绝对时间与对它进行的可感知量度(相对时间)区分开来。虽然,这种绝对时空观所具有的机械和形而上学性是被批判的重点,后来成为相对论颠覆的对象,绝对时间不能被感知的断论也存在着缺陷。但是,恰是在对时间绝对性的肯定中、在对时间的客观实在性就是其绝对性的认同中,时间显现了它纯粹的、遗世独立的性质,这种对时间本体的洞见无疑超越了时间现象的表面而触及了时间本身,对此的理解在牛顿所处的时代及迄今仍然是贫乏的。 在物理学测度的时间观成为人类日常观念的同时,这个观念本身也在发生着改变。在这些变化中,不能不提及相对论和耗散结构理论对时间观的影响。 相对论以同时性的相对性作为突破口,提出了全新的时空理论。爱因斯坦相对论引入光速这个普适恒量,恰是以往所忽略的。原先的同时性概念几乎是自明的,它来自于这样一个“事实”:由于光作为信号的作用,人们收到附近事件的信息几乎是即时的。但一旦与观察者的运动状态相联系,则情况将发生变化。两个相互运动参照系中的“尺缩钟慢效应”就是相对论效应的一个著名实例。运动将时间和空间联系得异乎寻常的紧密,空间与时间不再是相互独立的三位连续区和一位连续区,而结合成不可分割的统一体——时空连续统。世界不再是传统认为的那样是三维空间中的物质在一维时间中的演化,其本身成为一个四维的时空流形。我们在每一时刻所经验到的世界,只是四维时空连续统中的一个截面。时空紧密结合的一个后果就是时间的空间化解释。 热力学第二定律(熵增定律)表明,在孤立系统内实际发生的过程,总是使整个系统熵的数值增大。它在测度时间之外引进了新的日引司概念,这是一个有方向的、对未来开放的、偶然性占主导地位的、过去与未来不对称的本体时间概念。它揭示出物理世界的方向性和过程性,标出了一个时间箭头,时间的对称性被打破了。普列高津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时间三层次的构想,即:与运动有关的时间;与熵(不可逆性)有关的时间;与耗散结构有关的时间。他认为时间结构是耗散结构,确切地说是对远离平衡条件的一种响应。 另有一些关于时间的看法可作为这些主流观点的补充,如巴罗在《几何演讲集》中说时间是任何事物存在的持续性,世界被创造之前日引司就存在,在世界之外的空间中也一起存在着时间。时间不意味着真实的存在,它只是存在的持续能力或可能性。法国数学家彭加勒则提出,度量时间的方法都是无意识的机会主义产物。在时间观上,彭加勒的约定沦勺康德的先验论一样,都是将时间作为自由架构的概念。 出于对终极性的追求和思考,苏联物理学家H·A·科泽廖夫的时间设想具有哲学意味。他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了一个时间实体的假设,认为时间独立于物理世界而存在,是物理世界运动和发展的动力源泉。他尝试着以实验来检验这个理论,虽然没有取得成功,但这种科学的哲学努力却是富有意义的。 在科学对时间进行研究和探索的同时,哲学的工作是让其重新回到人类的感性世界,它主要致力于将时间内在化和心理学化的研究。 这种感性或者精神、甚至灵魂的时间观源头,可追溯到教父思想的集大成者——奥古斯丁。他将时间分为过去的现在(记忆)、现在的现在(直接感觉)和将来的现在(期待),它们都是现在知觉到的状态,是现在的时间。这样,就把时间存在全部浓缩到现在中,将自在之流凝聚为此刻的内心状态。现在即是知觉的持续,它是时间的全部。这样一种把握时间的方式决定了时间的本性,由此开启了时间内在化的先河。奥古斯丁提出有一个“绝对的时间”,即存在于上帝心灵的时间,人所知觉到的流逝时间是对时间原型(绝对时间)的模仿。 德国古典哲学的代表人物康德将时空作为知识论问题的基础引入认识论,具有特殊的意义。时空不再是自在存在着的事物,而是主体的感觉形式,康德称之为“感性纯直观”。时间收归主体,物自体回归知识论领域之外的独立存在,时空的必然性王国与物自体的自由王国各自独立。康德的时间主体化,引导了对普遍必然知识的展开。时间不是自身存在的事物,也不是事物的客观规定。作为我们的意识直接感受的内在现象,它是内感官的形式,即直观我们自身及其状态的形式,只与我们内部状态中表象间的关系相关。时间作为一切现象的先天形式条件,它只具有主观的实在性,没有绝对的实在性。 将存在问题作为自己哲学研究核心问题的海德格尔,他所探讨的“存在”是在时间性中的存在。他在《存在与时间》一书中阐明了存在与时间的关系,“依时间性阐释此在,解释时间之为存在问题的超越语境。”“此在”的存在将在时间性中发现其意义。海德格尔时间观的建设性贡献在于,强调和论证了时间与“此在”的共在,从而突破了时间的经验性。其不足在于只将时间作为一种境域,这仍然是循着经典时间观的思路,并没有根本的突破。 被海德格尔误解的柏格森和海德格尔试图超越的老师胡塞尔,他们的时间样式属于直观体验的时间。虽然也属于主观时间性一类,但其深度却超越了上述关于主观时间的诸多理解,从而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柏格森哲学的鲜明特色就是以时间为本质,以直觉为方法,将生命冲动作为其哲学的基石。时间在柏格森的生命哲学中占有核心的地位。 首先,柏格森对时间和空间进行了明确的区分。不同于传统哲学的是,他把时间置于比空间更优越的地位。柏格森界定了两种时间:真正的时间和空间化的时间。自然科学的时间是空间化的时间,即度量和抽象的时间,它是人类理智为生活需要而构造出来的。真正的时间即“绵延”,它是纯粹、不杂任何空间要素的时间,为我们的直接经验所把握,是形而上学认识的对象。柏格森指出,科学靠知觉,哲学靠直观。知觉重个别分析,是外部的、量的、同时性的,直觉是内部的、质的、连续性的。 柏格森将时间作为生命的本质。“绵延”属于具有意识的心灵。他发现,在凝固的知觉表面内有一股连续不断的流,其中的每个状态都预告着随之而来的状态,也包含着已经过去的状态。它们尤始无终,相互渗透,融成一片。真正的绵延是人在自己身上体验到的生命,所以真正的实在也即是生命。宇宙的本质就是生命,支配着我们意识和生物之间共同的力量就是连绵不断流动的生命力,这个生命力形成我们的意识,形成一切生物的生命。“绵延”是迅逝的广袤——一种在流逝中扩展的广袤。绵延这种在时间运行中永不停歇的生命冲动,驱动着世界万物的创造进化。 “绵延”这种“真正的实在”是一种倾向,也就是活动和变化,唯一能获得实在内在知识的方法就是直觉。直觉就是直接的意识,即将自己置于对象之内,与其相符合。柏格森认为直觉是通往实在的真正道路。他最后总结到,哲学必须从生命内部,也就是从时间里把握生命。 对“绵延”的实在性即生命实在性的了解,应该是西方生命哲学在二十世纪取得的最大成果。其深远的意义在于为生命的体验哲学铺平了道路,柏格森提出了生命哲学的两个根本命题:时间是生命的本质;直觉是把握实在的途径。 (转载自中国社会科学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