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鲁国人,但他在庄重场合,不讲山东话,讲的雅言。《论语·述而》:“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是说他读《诗经》、念《尚书》和执行礼仪的时候全用的是标准话。清代刘台拱在他的《论语骈枝·释雅言》里说:“夫子生长于鲁,不能不鲁语。惟诵《诗》,读《书》,执礼必正言其音。”孔子所说是什么“言”,正的是什么“音”?“雅言”指的是哪里的话?孔子在《中庸》里写道:“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老夫子不从夏,不从商,而从周。说明他对周帝国所在都邑的丰镐文化兴趣浓厚。“雅言”,是指当时政府推行的标准话,相当于现在的普通话。关于古代标准语的定义,北齐文学家颜之推在《颜氏家训》里写得很清楚:古代时,各朝音韵的论著层出不穷,但都有严重的方言成分,以致相互讥讽取笑, “未知孰是”。只能“共以帝王都邑,参校方俗,考核古今,为之折衷”。就是用帝王所在都城的语言为标准,参照各地语言进行比照,考证古今音义,找出折衷方案。有一千多年帝都史的长安,其语言理所当然成为那个时代的标准语言。此习惯一直延续到唐代。法国汉学家马伯乐进行大量的调查研究后说:“长安地区(今陕西西安府)的方言就是隋唐大一统帝国京城所在地区的宫廷和官府所说的方言。” 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他的行为是国人理念和操守的楷模,他的著作是两千多年来中华文化的典范。他论著的字里行间遗留着很多在普通话和全国其他方言里几乎绝迹的字词,而周代京畿之地的西安人今天还在用。不妨举几个例子: 孔子把说话叫“谝”。他在《论语·乡党》里说:“其于宗庙朝廷,便便言者,唯谨耳。”说自己在宗庙和朝廷说话时都很谨慎。《史记·孔子世家》同一语录用的是“辩辩”;早在周代,官话就把说话叫“谝”。《周书·秦誓》:“惟截截善谝言。” 孔颖达疏:“截截,犹察察,明辩便巧之意。”上述文献用了三个不同字——辩、便、谝,但三者音义相同。尤以最早的《周书》所用的“谝”最为形似,而且关中人至今还口不离谝,如“咱俩能谝到一块儿”,就是指能说到一起。“谝闲传”就是聊天。闲传读“含传”,即空闲时说的无关紧要的话,《礼记》有《闲传篇》。 孔子把坏了事叫“偾事”。孔子《大学》有:“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是说作为君主家族,他们仁义,国家就大兴仁爱之风;他们谦让,国家就会大兴礼让之风;他们腐败,国家就动乱……关中人常在“偾事”后面加个“鬼”,责备那些给自己带来失败或厄运的人是个“偾事鬼”,“事”读“死”音。《礼记·射义》:“贲军之将。”郑玄注:“贲,读为偾,犹覆败也。”由于失败引申的沮丧、丢人、抬不起头和被人瞧不起所引发的自卑感,关中话里都称作“偾”。如事情办糟了说“办了个偾事”;丢人现眼叫“偾人”;不嫌羞叫“不嫌偾”;羞不羞说成“偾不偾”。 孔子把乡亲叫“乡党”。《论语·乡党第十》中说:“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是讲他在乡亲面前很恭顺,好像不会说话了。“乡党”本指周代乡村的编制,五百家为一党,一万二千户为一乡。泛指居住距离相对较近的人,如:世界上中国人是乡党;全中国陕西人是乡党;在陕西西安人是乡党。由于陕西人常用乡党这个词,现在往往把陕西人称“陕西乡党”。 (责任编辑:admin) |